陆天行躬身道：“李章对陛下心存不满，对微臣更是恨之入骨，称为奸佞，微臣亦以为，若说李章会题下反诗，讥刺陛下，那也是丝毫不足为奇的。”</p>
听了这番话，许多为人正直的官员已不由面露愤愤之色，心中暗骂陆天行为了排除异己，委实太过狠毒，竟要赶尽杀绝。</p>
谁知陆天行话锋一转，又道：“可毕竟冯从吾罔顾律法，命人焚毁了证物，若陛下此时还依旧执意要治李章之罪，反倒让不明事理之人指摘陛下心胸狭隘，借机惩处对自己心存不满的臣子，实在是有损于陛下的声威。”</p>
崇祯点了点头，道：“朕知道了，传旨，李章妄议朝政，指摘君上，廷杖五十，革去官职，永世不得录用。”</p>
散朝后，陆天行便被传去了养心殿，坐在龙椅上的崇祯笑着问道：“陆卿年岁尚轻，入朝为官更是不过月余，便已然做到了工部尚书，为何朕却不见你流露出半分欢愉之色，莫非嫌这官职小了？”</p>
陆天行忙躬身道：“臣德薄才疏，见微识浅，若非陛下提拔，又何德何能忝局工部尚书之位，岂敢再心存不满。”</p>
崇祯笑容一敛，问道：“可是为了冯从吾之事？”</p>
陆天行迟疑了片刻，还是躬身道：“臣，不敢欺瞒陛下。”</p>
崇祯道：“朕本拟冯从吾必会抵死不认，便可将其打入死牢候斩，到时或许还有转圜余地，哪知他今日竟会尽数认下，如此一来，世人尽知其罪，朕若不处置，不但会惹得世人非议，更会让阉党产生怀疑。”</p>
说到这里，崇祯叹了口气，摇头道：“朕也是不得已而为之。”</p>
陆天行黯然道：“陛下说的是，臣只是想不通，两件事皆是蓄意构陷，冯大人为何却还是选择尽数认下。”</p>
崇祯淡淡道：“他也不算冤枉，仅凭南直隶之事，朕便可摘了他的脑袋。”</p>
陆天行不由一惊，心道：皇帝竟已知道了此事，多半是唐天磊告知，便躬身道：“皇上圣明。”</p>
崇祯冷笑道：“冯从吾才当真算是糊涂，错把你这样的忠臣当成构陷李章的奸佞，却将钱谦益那种小人却视作故交知己，岂料人家转身便将其卖给了阉党，可笑他却尚自被蒙在鼓里，茫然不知。”</p>
顿了顿，崇祯又道：“不过话说回来，冯从吾替福王认下了行刺陆卿之罪，朕正好可以借此安抚福王，以免逼得其狗急跳墙，立即起兵谋逆，这般看来，冯从吾也算是为朕尽忠了。”</p>
陆天行叹服道：“果然甚么事都瞒不过陛下。”</p>
崇祯道：“此事不难推断，你也不必称颂朕，普天之下，能募集到这许多先进火器之人，恐怕除了魏忠贤，便只有福王了。而魏忠贤若想取你性命，可谓易如反掌，没必要等到沧州再动手，再者，根据李四的言语推断，他的目的不止是想要杀你，更想借此破坏朕与阉党的关系，从而挑起事端，福王便可借机起事。”</p>
陆天行道：“臣原先只是想让李四当堂指认冯从吾，陛下却更是高明，来了一出以死明志，只是不知陛下用了甚么手段，竟能将李四这等死士收拾得服服帖帖。”</p>
崇祯微微一笑，道：“这并不难，李四被你识破奸计，挑唆不成，自然要急着为其主撇清干系，朕只是比你多说了一句话。”</p>
陆天行奇道：“甚么话？”</p>
崇祯道：“朕告诉他，朕已知晓此事的幕后主使便是福王，只有成功构陷冯从吾，让福王以为瞒过了朕，他的家眷才有可能得以活命。而且李四也知晓罪责深重，难逃一死，那么自己撞死，总好过被凌迟处死。因此朕方才说，以冯从吾一人的性命，既消除了魏忠贤的疑虑，又安抚了福王，还是值得的，也算是他尽忠了。”</p>
陆天行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只觉眼前的崇祯，与当年性情冲动的信王相比，竟已判若两人，当下躬身道：“陛下圣明，微臣敬服。”</p>
看出了对方心思的崇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走到陆天行身边，双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温言道：“朕非是无情之人，只是魏忠贤是甚么人？福王又是甚么人？要想瞒过他们，谈何容易。要是换做以前，在陆卿未让朕看清东林党人的真面目时，朕也绝不忍如此作为。”</p>
陆天行点了点头，叹道：“陛下所言甚是，陛下所处的位置，实是艰难无比，如履薄冰，是微臣太过心软了。”</p>
崇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并非心软，而是赤诚，朕欣赏的就是你这颗赤诚之心。”</p>
陆天行终于展颜道：“接下来，不知陛下打算如何对付魏忠贤和福王？”</p>
崇祯重回龙椅坐下，笑道：“朕正要与你商议此事，那日你走后，魏忠贤保举骆养性升任锦衣卫指挥使的奏章便递上来了。”</p>
与此同时，赵府的书房内，赵青松满脸愤激之色，重重一拍桌子，震的茶水四溅，自己手背被烫了几处也丝毫不以为意，怒道：“陆天行这个卑鄙小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