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走后,赵南星又陷入了沉思之中,一声娇嫩清脆的呼唤却打断了他的思绪,转头一看,只见爱女赵青瑶捧着碗银耳燕窝粥,巧笑嫣然地走了过来。</p>
赵南星为了怕女儿忧伤,严令府中众人,绝不可提及陆天行中毒殒命之事,赵青瑶也就乐得清静,不用假做悲伤来欺瞒父亲。</p>
赵青瑶温言道:“听闻父亲近来食欲不佳,女儿特意下厨给您做了碗粥,父亲还是趁热用了吧。”</p>
赵南星不忍拂了爱女的好意,当下微微一笑,赞许道:“还是瑶儿最关心为父。”说完伸手接过了玉瓷碗。</p>
谁知这时,一个家丁却匆匆走了进来,躬身禀道:“老爷,孙传庭正在府外求见。”说着递上了一封拜帖。</p>
赵南星放下玉瓷碗,接过拜帖看了看,皱眉道:“此人与我并无交情,不要说他此时只是一介布衣,就算当年也不过是个小小的五品郎中,怎么就如此冒失地跑来见我?不见,打发了吧。”</p>
那家丁忙应道:“是。”却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既不敢说出来,又不敢就此退下。</p>
赵南星不悦道:“怎地还不快去打发了他?”</p>
那家丁哭着脸道:“是,是,只是……只是那孙传庭还让小人转告老爷一句话。”</p>
赵南星沉着脸道:“他让你转告甚么。”</p>
那家丁低着头道:“那孙传庭说,如果老爷不想要那封信的话,便无需见他,但老爷却……却不要追悔莫及。”</p>
赵南星眼中精光一闪,却忽然面露微笑道:“带他来见我。”</p>
那家丁躬身应了,忙赶去通传,赵青瑶见父亲有客来访,轻叹道:“既然父亲要见客人,女儿便退下了。”</p>
赵南星却道:“且慢。”说着端起碗来,将一碗银耳燕窝粥囫囵喝了下去,才笑道:“瑶儿辛苦了一早晨,为父怎可辜负了瑶儿的此番美意。”</p>
赵青瑶甜甜地一笑,取出手帕递与父亲,赵南星接过抹了抹嘴,赵青瑶便俯身端起了空碗,朝着门外走去。</p>
谁知她刚走到门口,孙传庭便在家丁的引荐下走了过来,二人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颔首示意,赵青瑶注意到,孙传庭三十出头的年纪,棱角分明的脸上却满是疲惫之色,眼中更是布满了一道道鲜红的血丝,显是困倦已极。</p>
赵南星微一挥手,那家丁便躬身退了下去,孙传庭看在眼里,俯身行礼道:“草民孙传庭,拜见赵大人。”</p>
赵南星笑着上前将他扶起,笑道:“快快请起,伯雅当年不屑与魏阉同流合污,甘愿放弃功名利禄,愤而辞官归乡,着实令老夫敬佩不已,只恨无缘识荆。不瞒你说,方才听闻你来访,老夫着实是喜不自胜啊。”</p>
老谋深算的赵南星,见孙传庭有备而来,那么此时对方既然还没有表明来意,他也就绝不会轻易出口相询。</p>
孙传庭笑道:“赵大人过奖了。想不到您身居高位,却还能如此礼贤下士,草民实是佩服。”从那家丁方才回来引见时尴尬的神色,孙传庭不难看出赵南星初时必是不肯一见,直到家丁转述了自己的那句话才不得已改变了初衷。</p>
听了这句略带讥刺的话,赵南星却不以为意,丝毫不动声色,笑问道:“伯雅如今终于已过上那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田园生活,老夫可着实羡慕不已啊。”</p>
孙传庭为人刚正不阿,听到这里,终于按捺不住,正色道:“草民虽已不在朝为官,却知有志之士当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不敢在乡野间独享太平。如今黎民饱受疾苦,叛军犯上作乱,后金犯我疆土,草民也不愿独享太平,如今已投身至洪都督麾下,和数万将士一起誓死守卫沧州城。”</p>
赵南星连连点头,拊掌道:“甚好!想不到伯雅竟然弃笔从戎,当真了不起,老夫若非已是风烛残年,年老体衰,又何尝不愿以身许国,上阵杀敌。”</p>
孙传庭拱手道:“赵大人尽管年事已高,然而却依然可以有法子来报效家国,诛杀叛军。”</p>
赵南星笑问道:“不知有何良策,还请伯雅不吝赐教。”</p>
孙传庭正色道:“赵大人的信使和叛贼的回信,此时皆已落入洪都督之手,想来这也是赵大人肯见草民的缘由。”</p>
赵南星心中一动,却仍是泰然自若,淡淡道:“洪承畴意欲何为,可是要凭此来告发老夫?”</p>
孙传庭摇头道:“不,无论赵大人因何目的而将沧州的虚实透露给叛贼,洪都督并不关心,更不会上书弹劾大人,洪都督命小人前来,只是想请大人再写一封书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