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p>
柳亦青按住躁动不安的佩剑，止步在浅滩溪流的十步开外，沉声道，“叶红鱼叛教，被西陵掌教所伤，现与书院的周先生途径剑阁，桃山那边传来消息，要我们留下他们。”</p>
“不必理会。”柳白面露不屑，淡然道，“剑阁与西陵并非隶属关系，真要事事听从与他，我当初又怎会将大河剑意交于叶红鱼？”</p>
柳亦青听到这里，不禁有些赧然。</p>
当初他受西陵挑拨，带着朝小树的剑前去书院挑战十三先生，回到剑阁的以后，从剑阁弟子那里听到了当初柳白对于叛徒的训斥。</p>
‘西陵养的狗’</p>
作为剑圣的亲弟，柳亦青自有属于他的骄傲，只是刚刚收到西陵掌教的传讯，心念剑阁安危所以乱了方寸，平静下来，点头道，“兄长的意思是？”</p>
柳白淡然道，“他们既来拜访，那边请他们来趟剑溪吧，正巧我也想见一见这个书院的周先生。”</p>
柳亦青应声退下。</p>
过了片刻，将周寂和叶红鱼带来了这片山下的浅滩。</p>
这还是周寂第一次与剑圣相见，之前游历天下时因为在墨池苑耽搁了些时日，然后辗转南海炼制琉璃，北上荒原给莫山山送眼镜，往返与大河东岸，与隔河相望的剑阁失之交臂。</p>
沿着碎石浅滩走来，周寂远远看去，虽然还没见到柳白，却能感觉到一道比远处峭壁还要高耸的剑锋傲立于天地之间。</p>
溪流平缓，没不过脚踝，可走在浅滩上，仿佛惊涛拍岸，直面一条奔流不息的雄伟大河朝自己倾泻而来。</p>
转头看了眼叶红鱼，发现她和前面带路的柳亦青并无异样，便明白这可能就是剑圣柳白对自己的试探，不过周寂早就从叶红鱼那里看过了融入柳白剑意的字符，所以面对大河涛涛浑不在意，每一步迈出，如中流砥柱在惊涛骇浪中佁然不动。</p>
突然间，大河褪去，一块青石从水中显露出来。</p>
周寂目光扫过青石上面坐着的鹤发老人，把视线落在了他身前波光粼粼的清冽溪水。</p>
溪水清澈见底，透过阳光的折射可以清晰看到游动的鱼儿和生满了苔藓的圆石。</p>
一切看似稀松平常，但周寂却能感觉到这片水下埋着一柄剑，一柄非常危险的剑。</p>
“你是第一个发现它的人。”</p>
柳白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伸手虚握，溪水左右分流，从中飞出一柄古意盎然，介于虚无之间的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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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此地静思多年，就是为了炼养一把真正的剑，那把剑上寄托着他所有的剑意与精神气魄。</p>
换句话来说，那把剑就是他自已，世间最强的剑，人间之剑。</p>
柳白闭关剑阁数十年，从未有人再见过他的剑，如今竟在看到周寂之后直接唤出佩剑，叶红鱼心中顿时泛起一丝不安的念头，下意识握紧诛仙仿剑，将周寂护在身后。</p>
柳白并没有在意叶红鱼的警惕，反倒微微颔首，赞许道，“短短数月就能将大河剑意融入到自身修为，叶红鱼，你很不错。”</p>
周寂轻轻的拍了拍叶红鱼脑袋，示意她不必如此紧张，从叶红鱼身后走出，看着柳白性命交修的佩剑，颔首道，“好一把人间之剑。”</p>
“比之先生用来弑天的剑，如何？”</p>
佩剑悬于柳白身前，恍惚间已经分不清眼前说话的，是人，还是剑。</p>
“剑圣是想看我的剑？”周寂哑然失笑。</p>
“你虽用剑但心不诚，看剑即可。”柳白淡然道。</p>
切~说到底还不是觉得打不过我，所以不敢和我动手？</p>
周寂心里吐槽，表面上却是一副你说什么都对的无谓态度。</p>
当然，某种意义上柳白说的很对。</p>
虽然周寂传承了上古洪荒的诛仙剑阵，但不管是剑还是阵，对他来说都只是一种工具，而非‘信仰’。</p>
现在的他做不到柳白这般诚心剑道，化身剑道。</p>
在他看来，千般法术，万般神通，最后求得却只是一个‘得道’。</p>
大家求同存异即可，世间千人千面，何须因观念差异就要与人争得是非高下，大打出手？</p>
至于看剑之后会不会引起柳白的觊觎之心，周寂更不担心了。</p>
夫子化身人间，柳白以人间化剑，这都是他们两人各自要走的路。</p>
抢夺诛仙就代表着柳白质疑自己一生所坚持的剑道，信念崩塌，柳白就不是柳白了。</p>
挥手间，一道比人间之剑更加古朴，更加缥缈的剑意从虚空中弥漫开来，剑锋撕裂空气，即便这次周寂有意收敛气息，但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凶煞戾气仍旧让柳白心神剧震，升起来自剑道本能的敬畏。</p>
周寂向前虚握，缓缓放下手臂，诛仙剑隐匿于四方阵图，消散在他的手心。</p>
“此间绝非人间所有.....难怪足以弑天。”</p>
即便惊鸿一瞥，柳白心中已有感悟，有些怅然又有些欣慰道，“得观此剑，于我受益匪浅，多谢先生了。”</p>
“我从不喜欢欠人人情。”周寂看向似有所悟的柳白，微笑道，“剑圣送给小红鱼儿的剑符我曾借阅一览，不管剑圣当时目的如何，至少这份人情今日也算是还了。”</p>
柳白点了点头表示认同。</p>
周寂能觉察到他在水中的命剑，他又何尝感觉不到周寂参悟过他的大河剑意。</p>
脑海中不断回想刚刚看到的凌冽剑意，柳白吩咐柳亦青好生招待两人，自己则留在了浅滩宣布闭关。</p>
三日后，一道冲天剑意撕裂漫天云海，世间所有六境强者都意识到了又有一人突破六境。</p>
而此时周寂和叶红鱼已经离开了剑阁，跨过大河来到莫干山脚下。</p>
望着石径尽头的墨池苑山门，周寂并没有急着带叶红鱼上山，而是先去到大河国的国都，打算置办一些聘礼，正式拜访书圣，迎娶莫山山。</p>
大河国与唐国世代交好，自然与西陵神殿的关系不可能太过密切，又与南晋月轮仇恨难解，这些年来之所能够偏安一隅，那是因为他们对西陵神殿表现的非常恭顺，最重要的当然是唐国的威名。</p>
所以在得到西陵掌教的传讯之后，书圣其实并不想将莫山山交于周寂。</p>
一来他是怕周寂迎娶莫山山会引来西陵对墨池苑的报复；二来他原本是打算把自己这个最得意也是最厌恶的弟子嫁给老朽的大河国国君，换来墨池苑的超然地位。</p>
上次莫山山带周寂拜访书圣的时候，周寂就感觉到了这个老头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儒雅和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