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送暖,寒冷呼啸的北风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悄然离开了尘世。
东京城外,金明池外宽阔的草场之上,青翠的嫩草已经破开了土壤,在和煦的春风之中陆续冒头。
阡陌纵横的天地之间,已经有弄人牵着老牛,架着辕犁,在经过冬雪覆盖的土地之上进行翻耕。
去岁秋日时种下的小麦也早就冒了头,和煦的春风吹过大地之时,原本不过野草般高低的麦苗,就如雨后的春笋一样节节拔高。
一道道纵横穿插的水渠之中,流水潺潺,自一个个口子当中灌入农田之中。
眼看着这般情形,在田坎上,在田地里的农人们一个个脸上都露出灿烂的笑容。
正在进行翻耕的土地,种植的是十多年前刚刚自海外引进的占城稻,虽然口感吃起来不如本土的稻米,可在产量至上,却远远高于本土的稻米,而且适应能力极强,不过十几年间,就在大宋境内广为流传。
尤其是底层的老百姓,争相种植这种达官贵人们瞧不上眼,却产量极高的占城稻。
对于底层的百姓而言,填饱肚子永远都比滋味和口感重要的多。
宽阔的官道,青葱的草地之上,已经陆陆续续能够看到不少城里出游的王公贵族家的子弟,结伴同游的士子。
往来进出东京城的人流,更是从来没有断绝过。
新帝登基,除却城中百姓自发挂白素缟的那些时日,一切都如先帝在位时一般无二,除了坐在龙椅上头的人换了一个之外,其他的似乎和嘉佑帝在位时基本没什么两样。
四月十二日,恩科便正是开始了,早在前一日,各地的举子便已经提前入场。
自乙巳之变后,靠着装疯卖傻,度过一劫的平宁郡主已有数月未曾出门,那些个递上帖子想要登门拜访的亲朋好友们,也被一一婉拒。
却在恩科开始前夕,原本已经沉寂了许久的齐国公府,再次闹出了动静。
那位曾经明满东京,娶了嘉成县主,不到一年便丧偶独居的齐小公爷,也要参加这次的恩科。
齐衡的消息一经传出,东京城里头那些个还没嫁出去的名门闺眷们就一个个蠢蠢欲动起来。
虽说就算是嫁过去,那也只是个填房继室,可如今平宁郡主抱病在家休养,听说早已经不理会家中的琐事了,而且齐衡成亲将近一年,一直无出,只要是嫁了过去,那就是齐国公府的当家大娘子,荣华和富贵,一下子就都有了。
人们总是健忘的。
就在去年,东京城被封长达旬日之久,皇城紧闭,先帝和太后受困宫中,这些好似都彻底成了过去。
恩科开始,朝堂之上的话题,却忽然又转到了嘉佑的庙号和谥号之上。
文臣们的德行,总是喜欢揪字眼较真,往往能因为一两个字吵上十天半个月。
垂拱殿,后殿之中。
一席常服的官家赵宗祥,正端正了坐姿,坐在书案后头。
徐章这个昔日的太子少师,自然不会因为昔日的太子成了官家,就被剥夺了教导官家的权利,毕竟这是先帝留下的旨意。
文人们最喜欢捧着所谓的祖制的臭脚,说什么祖制不可违,先帝之命不可逆。
便是曹太后,也是不好直接取消徐章教导官家的差事的。
“先生,咱们今日学什么?”知道今日是徐章授课的日子,赵宗祥起了个大早,用过早膳之后,就迫不及待的从福宁宫赶到了这里,干巴巴的等了起来。
一直到看到徐章出现,脸上才露出笑容,不等徐章落座,就迫不及待的问了起来。
徐章施然坐下,将手中用来充样子,撞门脸的几本蓝皮书随意的放在桌上。
“不知陛下想学什么?”徐章浅笑着问道。
徐章教学,从来都不是照本宣科,拿着书上所记载的东西,一股脑的灌输给自己的学生,尤其是这个学生还是一国之君。
赵宗祥当真就歪着脑袋想了起来。
原本在来之前,赵宗祥已经想好了今日要问徐章什么,可事到临头,却又忽然犹豫了。
捧着下巴,双手撑在书案之上,完全没有坐像的赵宗祥眼睛咕噜噜直转。
“咳咳!”徐章干咳两声,目光扫来,赵宗祥立马心领神会,挺胸抬头,直起腰杆,端正了坐姿。
“还没想好?”徐章问道。
赵宗祥皱着眉头,有些苦恼的道:“想学的东西太多,不知该先学哪一样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