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知命境呢?
五个知命境呢?
绚烂的白光接连绽放,像是一段段艰苦修行岁月积攒在一瞬间开出的耀目的花。
重重白光笼罩的中央,是一袭单薄的青衫。
远处的监正叹了口气,伸手一抹,借用司天监大阵之力,一个无形的光罩将战斗的核心处笼住,以免波及无辜。
但那剧烈的真元波动,让他瞬间面色一变,挥手再将那个光罩扩大两倍,罩住了整个殿前广场,他的神色才稍稍和缓了些。
不远处的偏殿中,朱曦静静站着,还有数位朝臣紧张地缩在他的身后。
“死了吧?”
“这肯定得死了吧!”
“可惜了这么多宫中高手,经此一役,元气大伤啊!”
“真恨不得将此獠碎尸万段!以彰我朝廷威严!”
“朱大人,你怎么不说话?莫不是在为这位反贼神伤?”
瞧着朱曦默然无语,一个微胖的中年男子阴测测地冷笑开口道。
朱曦转过身,看着他,抬手便是一耳光抽过去。
“是。又如何?”
男子猝不及防地被抽翻在地,捂着脸站起,愤怒地伸手指着朱曦,“你......”
朱曦走上前,又是一耳光扇在他另一边脸颊,将他抽得一转,“他与我有故交,此刻身死,我连暗自神伤都不行?”
中年男子都被抽懵了,双手各捧着一边脸,“你!我.......”
朱曦一拳砸在男子的面门上,“你就没个亲朋好友?你的亲朋好友都是长命百岁?无灾无痛?”
男子鼻头一酸,眼泪鼻涕外加鼻血一起滚了下来。
朱曦此刻很能理解方才陈三更的心情,如果不是儒教的那些教义都早已刻进了骨髓中,他兴许也要振臂而出,为陈三更横杀四方。
偏偏这狗东西不长眼,要在这个时候撞上来,不打他打谁!
朱曦一脚踹在他的肚子上,将他踹翻在地,“我能不能黯然神伤?”
男子生怕再挨打,连忙点了点头,“能能能!”
在周遭同僚惊恐的神情中,朱曦一甩袖子,转过了身。
陈公子有句话说得好,圣贤所谓以理服人,在能讲道理的人面前是讲道理,对讲不通道理的人,拳头便是道理!
陈公子,一想到陈三更,朱曦的神色便又是一黯。
惊才绝艳,文采耀世的他终究只如一道流星划过了大端的天空,甚至许多人都还来不及知晓他的名字,便永远地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而可以想象的是,淳化帝和朝廷必然会竭尽全力将污水泼到他和刘瑾的身上,不让他们遗臭万年,都对不起这些“仗义死节”的修行者高手。
而那些平日里与陈三更交好的势力,又有谁会站出来呢?
没有人愿意为一个死人而去得罪活人的。
但我们白鹿洞除外!
朱曦深吸一口气,悄然在心中做好了为陈三更和刘瑾死谏的准备。
先前的退让和如今的决心,怕死与不怕死都是他,都是一切只为了心头道理的白鹿洞门人。
他们还有个名字,叫做,读书人。
当朱曦慢慢在心中做好了准备,眼前那浩大的声势和炽目的白光也渐渐消散,一个巨大的深坑出现在眼前。
坑底,一袭青衫半跪在地,双臂合拢,似乎在死死地护着怀中的什么东西。
“死了吗?”
“死了吗?”
朝臣们纷纷问着,但身为问天境修行者的朱曦却骤然面露激动。
身躯完好,这就意味着,陈三更没死!
这都没死?!
他在惊喜之余也莫名觉得十分荒谬,怎么可能这都没死!
在这周围,还有许多懂行之人也是同样的想法。
怎么可能这都没死!
这还是人嘛!
陈三更缓缓抬起头,看着在他眼中变得愈发高耸朝堂正殿,嘴角缓缓勾起。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成千上万缕红线迅速缠满陈三更的双臂,一只晶莹如玉的手悄然按在了陈三更的背上。
一个宫装美妇和一个身着大红袍子的老太监如临大敌,将一身合道境修为的真元毫无保留地尽数倾泻。
力求在一瞬间击杀这名危险和强大到了极致的男人。
朱曦的瞳孔猛地一缩,曾有人言,皇室也有底蕴。
监正轻声道:“最后的挣扎了。”
随着他的话音一落,就在那千万缕红线即将顺着手臂延伸到刘瑾头颅之上的时候,陈三更真元狂涌,红线无声炸裂,陈三更倒持金丝大环刀,向后一刺,而后横向一拉,刀光顺势将那名来不及躲闪的大红袍子老太监头颅割下。
那名宫装美妇茫然地睁大了眼睛,直挺挺地仰倒在坑底,感受着生命在极速流逝的她无论如何也想不通自己已经合道,却会死在如此江湖的武夫手段下。
这刀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陈三更重新站起,毫发无伤,再次冷冷道:“淳化,滚出来!”
他不再拖沓,继续迈步,朝着正殿走去。
他的步伐依旧很稳,方向也坚定。
每一步,他都更接近殿门;
每一步,他都让所有目睹这一切的人心跳更快。
弑君,即使这个世界是个修行者主导的世界,也至少是数百年未曾发生之大事了。
人们想都不敢想的事情,他不仅做了,还在这样万难的情况下,即将做成了。
今日的众人都明白,今日在他们眼前发生的,注定是一处会在未来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一笔的大事。
陈三更走出了那个巨大的坑。
陈三更迈步走上了台阶。
陈三更站在了殿门口。
他抬起头,平静地看着坐在明黄色椅子上的那个身影。
这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
原本应该有一次,但是被刘瑾帮忙推掉了。
如今的这一次,又是因为刘瑾而促成的。
世事无常,因果循环,果真无处可说。
淳化帝不愧是曾经跟着太祖一起征战四方,横扫六合的人,的确比那些未曾见过风浪的承平之主要有气度。
他身着皇袍,安静又镇定地坐在那把椅子上,等待着陈三更的到来。
只不过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他的手还是难以抑制地颤抖了起来。
“怕死?”
陈三更站在殿中,仰头看着他。
淳化帝冷哼一声,“这不丢人。”
陈三更稍稍抬起左手,看了一眼刘瑾,然后望着淳化帝,“那么,他走的时候,可曾怕过?”
淳化帝吞了口唾沫,面容因为害怕,也因为激动而扭曲着,“朕杀他,是因为背叛,朕就不信,你能容忍背叛。”
“不能。”陈三更摇了摇头。
就在淳化帝的眼中亮起一点光芒的当口,陈三更又摇了摇头,“但是我说了,今天我不讲道理,只为复仇,你杀了他,我就杀了你,不管什么原因。”
他看着淳化,“是不是觉得我很不讲道理?但是你又何曾讲过道理?你的臣子,不管做过再多的好事,只要有一件你不喜之事,甚至都无需那样,只是因为你今天心情不好,便能肆意地生杀予夺,别人还不敢多言?凭啥?就因为你是皇帝?”
他冷哼一声,“那我也可以告诉你,就因为你们打不过我,我现在就要杀你!”
“很憋屈,很无奈,是吧?”陈三更再看了一眼刘瑾,“那就对了!”
说完他右脚一蹬,身形骤然出现在淳化帝的面前,站在椅子上,举起了手中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