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长,山门外有人求见。”
白鹿洞的山长楼外,一个执事恭敬禀报。
李梦阳眉头微皱,有资格直接见他的,又岂会连山门都进不来。
他缓缓道:“姓甚名谁,所谓何事?”
那名执事稍稍有些胆怯地道:“那人一概不说,只是让我们给您带一句话,说只要我们把话带到,您一定会见他的。我们怕误了大事,这才过来通报的。”
“嗯,什么话?”
“他说您骂了他,他心里不爽,找您要个说法。”
捋着胡须的李梦阳手一抖,揪掉了几根胡须,“快请进来!态度好点!”
很快,李梦阳便在山长楼里见到了易容之后的陈三更。
一见面,他便毫不犹豫地长长一揖,口中高呼着白鹿洞愧对陈公子,陈公子雅量高致,大人大量,宰相肚里能撑船.......
“行了行了。”本来也没打算计较白鹿洞【讨陈檄文】之事的陈三更翻了个白眼,“好歹也是堂堂白鹿洞山长,天下读书人的领袖,至于嘛。”
“这不是打不过你嘛!”李梦阳嘿嘿一笑,坐回位置上。
陈三更开口道:“你我之间,就不绕圈子了,天京城的事情知晓了吧。”
李梦阳神色也严肃了起来,“此等大事,自然是知晓的。”
陈三更平静道:“妖祖分身、魔神分身、鬼帝分身都已降临,重返人间。”
李梦阳神色猛地一变,“那?”
“那些先不用管。我来,是想问问,儒教祖脉有无异动,儒圣可有什么情况?”
说着他盯住李梦阳的面容,试图抓住他神色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双方虽是盟友,但如此大事,单凭感情用事是不行的。
李梦阳站起身来,开口道:“陈公子,请随我来。”
片刻之后,二人站在了五圣峰的峰顶。
名为五圣峰,峰顶也的确立着五座雕像,但有资格被称作儒圣的,却只有当中那个明显要高大得多的老者。
一圈圈凡人根本看不见的清光,正从这五座雕像之中,如涟漪般缓缓荡开,散向白鹿洞的山中。
“我教祖脉,已被圣人炼化于这五座雕像之间,这几日,的确有所变化,这清光和极其罕见的文运清光同出一脉,如今已成了常态,虽然效果和强度都差之千里,但毕竟也还是文运清光啊!”
李梦阳开口感慨道:“如果长此以往,我白鹿洞弟子习圣贤文字,得大道教化的人数就能大大增加了啊!”
陈三更微微颔首,然后道:“就这?”
李梦阳点了点头,“就这。”
陈三更迟疑道:“就没有什么忽然凝聚出一本书册或者一粒读书种子之类的,然后化作一道流光,忽然飞到某个弟子身上,他便如有神助,习文作诗,干啥都厉害那种事情?”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李梦阳神情古怪地看着陈三更,“陈公子,你的绝世文采是这么来的吗?”
“咳咳,那当然不是。”陈三更连忙摆了摆手,“我是说,儒圣就没留下什么后手?”
他掰着手指,“刚才说了妖祖、鬼帝、魔神这三个就不说了,道尊和佛陀也有后手,就连灵剑宗的剑主,至少也在他们的悟剑台上留了句话,儒圣就走得这么干脆?”
“哈哈哈哈!”李梦阳捋着胡须,得意地笑了笑,“圣人曾说,立功立德立言,这已是一个读书人的不朽,又何须用旁的东西来证就自己的长生。”
他伸手指着二人脚下的书舍,“那朗朗书声,大道之言,就是圣人最好的后手,我们儒教修行需要灵根,但儒教的教化却是不论凡俗,每一个人都能够接触和感悟的。未来的天下,读书人定会越来越多,我们又何须圣人来留什么后手?”
陈三更看着李梦阳难得一本正经,意气风发的样子,轻声道:“这个天下,终会是读书人的天下。”
.......
了解完了祖脉之事,陈三更这一趟行程的任务也就基本完成了。
他笑着向李梦阳打听了一下刘昭明的情况,得知这位曾经满脑子歪念头的读书人如今做得很不错,文选的编纂很顺利时,他也由衷地替刘昭明感到高兴,并且打消了前去探望一下的想法。
李梦阳对陈三更的决定十分赞同,“刘昭明天天埋头编书,胡子拉碴,邋里邋遢的,有啥好看的,倒是有些人,你要来了不去看看,怕是有点说不过去啊!”
陈三更苦笑道:“我真的怀疑你能传承什么圣贤教化!”
李梦阳捋着胡须微笑道:“食、色,性也!”
......
但是,因为人多眼杂,白鹿洞如今与朝廷纠葛已深,所以陈三更并没有去往后山的小竹楼,而是由李梦阳派人将以红姐为首的三位管事请到了山长楼来。
吩咐下去之前,李梦阳还装模作样地问陈三更,“三个够不够?”
就在陈三更差点撸袖子动手的时候,李梦阳一脸淡定地补充道:“老夫的意思是说,小竹楼那边毕竟百来号人,你只见三个会不会太少了。你以为老夫在说什么?”
说完他还带着点鄙夷地道:“你这人看起来正派,思想怎么如此污浊。”
陈三更:......
当红姐和另外两个渐渐脱颖而出的妇人有些拘谨地走进山长楼,瞧见那一身熟悉的青衫身影时,登时喜极而泣,泪水汨汨涌出,沾湿了衣襟。
陈三更微微有些手足无措,“你们别哭啊,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不能不来!”红姐抹了把眼泪,断然开口,然后大胆地走过去,一把抱住陈三更,伏在他的肩头抽泣道:“妾身原以为此生再也见不到公子了!天可怜见,天可怜见!”
另外二女没有红姐那么大胆,只好又羡慕又嫉妒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