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都城.城周二十余里。东傍钟山,南枕秦淮,西倚大江,北临后湖,处天然屏障之内,分置建康、秣陵二县。中心为宫城,北为白石垒、宣武城、南琅邪郡城,西为石头城,西南冶城、西州城,东南东府城,南为丹阳郡城,皆以重兵屯之。地居形胜,守卫坚固。
建康城中,秦淮两岸,商肆林立,物资充足,交通便利,为经济文化中心。此时佛教寺院建筑金碧辉煌,壁画光彩夺目,雕塑精美生动。而达官贵族云集于此,谈玄论道,有些放浪形骸,纵欲享受,醉生梦死;有些则遗落世事,逍遥自足,苟且偷安。他们标榜心高务远,心神无累,重神理而遗形骸。他们来说,玄学清淡,迂诞浮华,又示与清高,以震摄世俗。
建康街道之上,三排士兵将市坊围起,以隔开众人。临时搭建的台上,行刑官员额头见汗,今天本为凉爽,他却仍觉太热。只见他抬头看了看天,日近中天,回首场上所跪之人。司徒秋虽被兵士所压,但上身依然挺的笔直,头发虽然披散开来,却显得颇为精神,可见并未受到什么折磨。心下却是暗叹此人风骨,只是他耗尽了帝王的耐心,纵然有人想救,却也无可动手。那官员微微摇头,不再理会这些。
不远处一间民房内,室中矮几矮塌,陈设极为普通,并非紫菀所喜欢的高脚胡风家具,这里显是她临时“租借”而来。
此处并无高楼,平屋视线受阻,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紫菀透过窗,看向围观的人群,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失望,还夹杂着些许愤恨,当自己同袍被杀之时,这些人只会观看与嘲笑,且不知正是这些有骨气之人,才撑起了江南这片晴空,才避免了在中原的消亡,否则这些人一早就沦为他人的刀下之冤魂,盘中之肉糜。
她虽是年幼,但这些年的耳熏目染,这些事情,自是知道的非常清楚。
“我要去救我父亲,就算不行,也当与家族同存亡。”司徒云无力的爬在几上,显是被紫菀所制,只见她发髻微显凌乱,此时已是乱了分寸。她身后,站着紫菀的两个仆从。
却是清晨之时,紫菀将所得到的消息告诉了司徒云后,司徒云先是惊疑,然后吵着要来相救。紫菀无奈,在司徒云答应不会轻易乱来之后,才将她带到此处,不曾想司徒云见到她父亲后,便要出去,紫菀便将她制住,以免她乱来,反而害人害己。
“云姐,不是我不想救,可你让我们四个女子,能做些什么,就算出去,也不够那些兵士一刀的。”紫菀说的很淡,也很平静,她右手无意识的摆弄着桌上的茶具,双眼也不去看司徒云。不知她小小年纪,又何来如此多的心思。
“可是,父亲为乱臣贼子所害,我却无能为力。”司徒云说道,她想要爬起来,但自家却是一点力气也提不上来。
“乱臣贼子,可是他的威望却高得很呢,兴许在百姓眼中,你父亲才是乱臣贼子。”红衣少女说道,眼中变得有些冰冷,显是对此非常不满。故而将乱巨贼子咬得很重。
“威望再高,却也是谋人国的奸罔之臣。”司徒云恨声道。
“若不是他司马家,这天下会乱成这个样子。”紫菀将手中的茶具狠狠的摔了出去,恨声说道。倒是将司徒云身后的两个仆从吓得不轻。
司徒云却是无话可说,自始至终,父亲便不准自己提起此事,也不能随意谈论,可事实便是事实。
“你为长姐,家中巨变,幼弟下落不明,你便轻言生死,若司徒家血脉就此而断,百年之后,黄泉之下,你如何面对你司徒家的列祖列宗,又如何向你父母交待。不要说还有刘勉,且不说他是不是你家血脉还不一定,就算是,可他也姓刘,不姓司徒。”紫菀见司徒云无话可说,继续说道,此时她似乎也比较激动,故而一次说了这许多。
“弟弟,弟弟,你在哪啊,让姐姐当怎么办。”司徒云不再试图挣扎,空洞的望着矮几,强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眼泪却还是不停的滴下。她此时所讲的弟弟,自是司徒维了。
“午时到。”声音自屋外传来。司徒云听到后,心下一激,加之数日心灵与**的双重折磨,就此晕厥。紫菀看了看她,眼中透出一些愧疚之情,只见她挥了挥手,让二人将司徒云带离此处。
紫菀望向人群,却被人群所阻,几乎是看不到什么。她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激动的心情,口中轻道:“云姐,实在对不起,我不得不这样做,希望你能原谅我的苦衷。”此言甚轻,以至于连她本人都无法听清。
室外,刑场之上。
监刑官看了看日晷,时辰已至,不可再拖,他心中一叹,暗道,“没有株连家人,也算我等不忘昔日同袍之恩。你的后人,我等日后自会尽力寻找,善待之。”
他用丝绢轻轻拭去额头细小的汗珠,提笔沾饱了朱砂,在简上批注,宣布行刑。若司徒云见到,定能认出此人,那监刑之人,竟是她未来公公司马承德,是那个怒斥司徒秋不问政事,不理民生,曾表明对皇室“忠心不二”的司马承德。
世事无常,真是绝妙的讽刺。江山易主,司徒秋被腰斩弃市,而司马承德的官位却依然如故。
紫菀派人将司徒秋的遗体收敛后,带回镇和镇,与其妻并葬。司徒秋之妻贵为公主,虽不甚得皇帝宠爱,但其墓也不会太小,相比之下,司徒秋略显寒酸。就此,所用资材也是不小,对于家破人亡之人来讲,自是无法拿出,这些,只有紫菀垫付了。
司徒云一身白衣,更显出一种凄然的美。而紫菀为不显突兀,此时也换下一身红衣。司徒云本意守孝数年,但被紫菀以幼弟下落不明,新帝态度不明为由,带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