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露剑心目中,整个方木镇最可疑的人物是书生。看了又看小说网金魔那一夜,他根本都溜出客栈在后头悄悄跟踪,后来又一直跟别人问东问西的,虽然人品比大姑娘还腼腆,对人命案却比捕快还热心。
至于露剑冒着危险看到的书生写的那幅字,学问最高的风剑也不认识,卢捕头最后拍板的意见是:不像通用的字,有可能是特殊用途的符号,譬如,特定团体之间通讯的密码?
书生自己武功平平,也许是替某个人来打探兼报信的小鬼?露剑拿稳主意要盯牢他,不惜叫捕快们都放松控制,允许客栈中人“自由行动”,看看他会做什么。
书生果然没有像他原来宣称的那样,去杭州拜什么老师,而是全镇转悠,打听这个打听那个的,怎么看怎么叫人犯疑。
不过有一个人同样举止奇怪,那就是绸缎商人。他没有启程下江南卖布去,反而也在镇里转起来,问民俗、看地皮,打探的也不少。有人问:“你一过路商人,不快点赶路去,问这么多干啥?”他笑:“我是神仙阁里当差的,上头有大老板,瞧贵地流转便利,甚有前途,多打探些子,说不定大老板感兴趣。”镇上多是商人,听到他抬出的名头,有如赌鬼听到轩辕三光、酒鬼听到刘伶,眼神都亮了:“嘿!神仙阁!神仙大老板他还好?最近贵行都做些什么买卖?”绸缎商人满口寒喧,都是生意经,倒不见破绽。露剑依然是盯着书生最紧。
说也奇怪,这书生虽然问了许多、也记了不少,既没放鸽子、也没雇马传递,记的纸墨都自己放着。露剑就有些挠头了:这人放着字条儿,不寄,难道留着吃不成?
上头支援的捕快们都到了,江湖人物也越聚越多,都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不惹事,官府一时也不好下手捉拿,只能加强巡逻,防着。
老太太忽然笑嘻嘻的捉着露剑了:“来,帮我进这儿看看。”
这儿?露剑抬头,春帆馆。这是方木镇的医馆。
“对咧对咧。”老太太另一手挽着风刀,“您们进去看看,里头住了位病人,是怎生模样?”
露剑有点儿犯糊涂。
他知道卢捕头跟霜剑主要是盯着那赶尸人,而老太太没什么事,就跟些媳妇大嫂子们聊天,当时心里还想呢:雨刀真疯了,就算要装成是“朱三斤假扮的老太太”,也不用这么敬业,往女人堆里去嚼舌头吧?可怜风刀,要装成是“保护朱三斤的捕头”,还非得跟在他身边,再识大体顾大局,大概也淡出鸟来了。
谁知老太太忽然又想起来查看什么医馆?
哦!一定是风刀想出来的,假托老太太之口说,就是为了暗处什么“袭击者”看到,以为老太太真是古灵精怪的朱三斤!露剑拍拍脑袋,道:“行啊!”跟着风刀就进去。
逢年过节,吃撑肚子、炸响铃烫了皮肤放鞭炮崩了手什么的小毛小病还挺多的,春帆馆生意不错,柜面收拾得齐齐整整、小徒弟碾药声红红火火。但要说住进春帆馆的病人,却只有一位。
——确切的说,是两位。
悲伤而虚弱的妇人,带着一个三四岁的男孩子。
据说这妇人本是绩溪人氏,丈夫在外替人行脚,每年不过回来一两趟,今年竟然未曾回来,而妇人家在大年夜里遭了祝融之灾,日子过不下去,只能余烬中收拾出一点细软、乡里再募一点儿资助,半讨半化的一路携小儿行来寻夫,行至方木镇,病倒路边。春帆馆好心,将她拣回来调养,然而妇人气血伤得甚了,怎么调养也不见好,身上唯一一点儿盘缠就快用尽,更不知日后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