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过一盘山路、斜穿几片山林,忽的给条石缝吞了进去,丫丫岔岔的石缝竟有如迷宫,走走走,走得双目昏花时,蓦的眼前一亮,林静风平,如屏的山环着一个小湾,一艘雪白花船静静泊在这小湾里。看了又看小说网
玉镜自怀里出一只骨哨吹响了,哨音清绝。
对面早有一只小小莲花舟划了过来,划舟的也是个小女孩子,素衣垂发,袖里笼着早开的月桂花,甜甜笑道:“两位姐姐回来啦?”
琼脂跳起来:“放肆放肆,这舟子是你划得的?”
那女孩子鼓起了嘴,也不睬她,自向玉镜诉苦道:“玉镜姐姐你看,现有贵客在这里,她不侍候三姑娘登舟,倒给我脸子看。”
琼脂大奇,先不计较她说话无礼,追问着:“你知道这位是三姑娘?你怎么知道?”
陈三儿向船上瞟了一眼,心里明白,只含笑不说话。
女孩子已自分驳道:“我岂不知这舟子是公子专用、旁人沾不得手的?姐姐不知道,公子现正在船上品茶哪,巧巧的看见两位姐姐护着三姑娘来了,特意吩咐我划这只船接贵客呢。”又取盆盏中热手巾奉于陈三儿,“三姑娘先揩揩面。”
琼脂向船上一望,这才没话可答,与玉镜扶着陈三儿登了舟,自己却不上来。陈三儿眉毛一挑,玉镜已觉着了,抿嘴笑道:“三姑娘先走罢,婢子们自有婢子们的舟子。”
陈三儿方悟这舟子只为接她一人,“噢”了一声,便自去了,看香木桨轻轻划过水面,不觉已靠了大船。
纤尘不染的船上,粉白淡红的绣球菊铺满,缀着鹅黄的星星草,衬了大蓬凤尾蕨,无限娇甜。
中间明轩处神清气朗、暗香浮动,一白衣胜羽的公子正斜卧于月白软榻上沉思。清郁眉毛下,一双细长眼睛不动声色垂着;那眼白和他清瘦的面颊一样,是白得微蓝的、天池里蓄着雨的云。
一个明珰素袂的美人款款侍坐在侧,白玉茶盏沏下了柔如春雨的女儿茶,手奉在他面前,便敛袂默默退下。
而陈三儿已踏入了明轩,别着手,扁了扁嘴道:
“曾今,也有你这样好玩的人,怎的还这么除了白就是白,再要多一点点颜色都不近身的?”
“三姑娘之高才,不闻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白衣公子曾今淡答,又笑,“何况此处有姑娘来,岂不已尽有颜色。”言罢拍松了榻旁软垫,招呼陈三儿坐下,亲手端起冰纹白陶小手炉里茶盅,热腾腾揭开了,陈三儿双手接过,听他温言道:“初秋薄暮,水淡风寒,且将这盅百合苡仁羹暖暖身子,否则花容憔悴,便都是曾某之罪。”
陈三儿笑吟吟道:“咦,果然还是你体贴,”就手里啜了一口,赞道:“真是好味道,你不吃吗?”
曾今叹一声,一板一眼道:“所谓撷其英而啜其露,固吾所愿。然此俗秽之身,若敢不惭而竟言饕餮鲜花,便如欲葬佳人于污渠泥淖,万死何赎。此等冰缟玉蕊,原只合三姑娘这样樱唇咽下,素胸绣臆,方得其所哉。”
陈三儿听了这话,倒不忙答腔,先将身子一斜,偏着小脸眼波流闪把他细细一瞥,唇角微绽,似笑非笑道:“曾今……你人又干净、说话又动听,‘名花公子’的名头儿又响,何苦跟我这种妖女搅在一起?”
曾今微讶:“三姑娘此言从何说起?可是谁又给三姑娘受委屈了?”
陈三儿问那句话,原是想逼着曾今表忠心的,谁想他一语道破,不委屈都委屈起来,便眼圈渐红、泪水渐满,终于“哇”一声哭道:“石头……他们抢我的石头!”
曾今静静递给她一块手巾,没有说话。
陈三儿一向觉得曾今是最会说话的人。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不说话。
她感激的抽抽鼻子,把事情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曾今沉吟片刻:“三姑娘为何要让青莲子伤了王公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