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知道赵羽南是以这样的方式回家。看了又看小说网
没有人料到这个勇敢冲动的热血少年,是用这个方式回到他的居雁阁。
居雁阁内外满满站着人,赵家上下几乎都到了,独缺两个:一个是赵老太君王连月,她是早就风瘫在床、只管骂人不管事的,来了也没用;另一个却是赵明堂。他是不想来、不愿来、还是不敢来……不敢看见他的孙子这个样子?
陈三儿站在那里,吃惊的看着居雁阁角落。
那里缩着一个人。
满身破烂污秽、把头藏在膝盖间,这个人把自己抱得紧紧紧紧,紧得似一个球,不要命的塞在角落里。不要说谁靠近了,连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尖叫——这叫声不像人,像一只受伤疯狂的小兽。
陈三儿忽然感觉到一种很不合适的情绪:她竟然想笑。
为了什么狗屁事情就仗剑追她一天一夜的少年,居然变成了这么一只小兽,这不是很荒谬的事情?
可她又感觉到一丝寒意:究竟有什么事情、什么人,能把这样一个少年伤到这种程度?
曾朱领着婢女,亲捧了个食盒来,从门口轻轻的走进去,柔声唤:“阿南、阿南?”
她不是他的亲生母亲,可是声音里的温柔、痛惜,可以让任何一个孩子感动。
像陈三儿这样从小没有父母的人,一听她的声音,就不由得把眼圈红了。
但赵羽南却似突然挨了一记闷锤,猛一阵抽搐,尖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看曾朱又走近一步,简直挥手要打来。
曾朱惶惑停住脚步,看赵羽南抽搐着尖叫,又回头看看赵鹤忠等人。
赵鹤忠还是那副手足无措的窝囊像,赵羽东着紧道:“娘你快回来,食物放在地上就好。”
这声“娘”叫得情真意切,太湖少主依然像以前一样会体贴人,说起话来一点也不怕肉麻。
他哪里像会做什么阴险坏事的人?
陈三儿咬着牙,肚子里把赵羽南骂了一千遍:要不是他说疯就疯了,事情不是就可以说清楚了吗?——可是他当真已经疯了吗?
这心念一动,滑步便掠到赵羽南面前。
石头紧张起来。赵羽南却“啊”一声跳起,瑟瑟发抖,亏也是得过赵明堂翻浪掌真传的人,什么招式心法都没有了,就凭股蛮力一头向陈三儿撞去。
陈三儿迎面看见他眼神:血丝密布、除了疯狂恐惧再没半分理智在里面的,不由吓得一抖,飞燕般落在窗台坐定。这边赵羽南碰翻了食盒,饭菜撒了一地。他拿鼻子嗅嗅,慌张的乱扒一把藏在怀里,抬头警惕一张望,便嗖的退到柜子后,整个身子藏好了,便响起狼吞虎咽的进食声,“咯”似噎着了,随之便是一阵惨不忍睹的声响。
陈三儿心中寒意更甚:赵羽南真的疯了,彻彻底底的。
难怪所有人一直找不到他,只好把大额的悬赏四处招贴。有人看见街上有个新出的疯子样貌倒像,身上袍服虽污损了,也像是好料子,便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下绑过来邀赏,差点被打出去。谁知道细认之下,竟然真的就是赵羽南、是太湖赵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爷。
谁能想得到,所有人都在疯了一样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大街小巷作一个没人理会的疯子?
陈三儿忽觉肩上一暖,是赵羽东把手搁在了她肩上。陈三儿偏头看看他的这只手,淡道:“东哥哥,那些要把三儿这个妖女打烂的姐姐们到哪去了?抓三儿时好像还有个金姐姐是吧?金大侠好像不太喜欢你,赶来骂你的,后来怎么样了?”
赵羽东脸上掠过一丝受伤的神色,低头伤感道:“怎么到了今天呢?你还记得当初?当初……我和小弟在湖心亭初见你,是暮春,荷叶刚铺开了半角湖面。小弟为着‘忠义何为先’的事跟我争辩起来,你正坐着莲蓬船在湖上游玩,慢慢划过来,嘴里唱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