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章
六月天气,明明刚刚还是晴空万里,转眼就倾盆大雨。
半越撑着雨伞站在简府的大门口,看着负责重新修葺房屋的工人们急急忙忙的收拾工具躲到屋内去,一时不知作何感慨。
旁边一路人笑道:“这房子不错。”
“唔。”
“这是在扩建?”
“不,只是修缮。”她一指高高屋檐内远处的楼阁:“那里,前些日子惨遭蹂虐,已经没法让人调戏了,只能修好之后再接客。”
那人抬头望那处望了望,颇遗憾:“这没有两个月是修不好的吧?”
“哎,是啊,我的银子,真是肉疼。”
那人笑道:“不知道那糟蹋它之人可是谁?”
半越挠头:“就是不知道,所以找冤大头都不知道去哪里找。”
“真是可惜。”
“唔,我是不是该去庙里烧一柱高香,去去狗屎运?”
“好办法。”
“也许,是宅院本来有问题?难道它是阴宅?我买下之后被原来宅子里的阴灵给怨恨了,所以迁怒到了我头上?”
“呵呵。”
“哎,当初买这院子的时候那老板可是恨不得脱手呢,我砍了三分之一的价格她都卖,这样看来,这宅院真的不干净。”
“也许,是你的仇人找上门?”
“仇人?我哪有仇人,我一个平民,多大的仇恨让人恨不得烧了我的房子。”
“不是仇人,那应该是上辈人的纠葛。”
“呵呵,上辈人。我半越说出去还是半家人,明眼人谁不知道我是被家族轰出来的人。在我心里,半越来去一人,在这里无父无母,无兄弟姐妹,真正的孤家寡人。”
雨突然大了些,打在油伞上噼里啪啦的响,风一吹,脖子里就有些冷意。
半越转头望向来人。
只见对方头戴羽冠,面色如雪,星眸妖艳如红狐,唇薄如长剑,身形凹凸有致,一身月牙白的长衫,只是这么闲然的站着就感觉贵气逼来。
半越一震,只觉得这气质何等的熟悉又陌生,不由得笑道:“美女贵姓?”
“姓叶。”
半越又问:“可曾婚配?”
“呵呵,府中名士有几。”
“唉,可惜了。”
“为何?”
“你都说是名士了,那寻常人家的男儿你是看不上的。”
女子淡笑,那一刹那只觉春风过处,半越一手捂眼:“哎呀呀,魅力四射。”
“不请我进去坐坐?”
半越又抓抓脑袋:“不瞒你说,这屋里乱着呢,我都不好意思叫你进去。”
“无妨。”说着,居然率先迈入大门,那气度和洒脱,好像这是她的家,而半越是拘谨的客人。
两人一阵说笑,半越不是指点某处说当初如何如何修缮,如何被人践踏,花了她多少银子等等。那人只但笑不语,专注倾听,目不斜视。
这份关注,走到那里都可以得到同行之人的一番赞赏。
淅沥沥的雨还在飘拂,庭院中两个女子,一个柔媚如玫瑰,一个清淡如栀花,两人脸上都荡漾着温和而温暖的笑意,漫步行走其中。
雨滴特有的潮混着木叶的嫩,还有花儿的柔,在两人之间萦绕,刹那朦胧如梦似幻,一时之间只引得在走廊躲雨的众人观望。
“呜呜,妻主……”角门中一个少年揉着眼睛委屈的走来。
半越眼中笑意更深,对着远处少年唤道:“猪仔,我在这里。”
门中少年努力睁开眼睛,看到来人顿时飞扑了过来,也不管院中还在飘散的雨滴,撞得人生疼。
顺了顺少年因为睡眠后凌乱的发丝:“怎么了?”
脑袋在她怀里滚一圈:“我梦到你把我丢下了,我走了好久都没看到你回来找我,一个人肚子好饿,就饿醒来了。”
这只小猪,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惦记她半越的好处。
“我不是放了糕点在茶几上么?”
少年抬头,面色因为奔跑而潮红:“我吃掉了。”唔,的确是吃掉了,嘴边还有残渣。
半越尴尬的对身边女子笑道:“让贵客见笑了。”
“无妨。这是?”
半越扶正小猪仔:“我家侍郎,来,见过叶小姐。”
欧阳异站直,本来混沌的双眼光芒闪过,一手猛地抓住半越,脑袋狠狠地埋入她的怀里,用着只有她一人才可以听到的声音:“好可怕,坏人。”
这个臭小子,对第一次见面的女子都是这么一句么?
几个人拖拖拉拉的到了客厅,早有人端了茶水过来,半越看了看摇摇头,自己跑到偏厅捣鼓了一番,再出来的时候捧着一套翡翠茶具,还有几个茶盒。
“难得遇到一个贵客,自然不能用寻常物品招待。”
一套茶壶,一个小火炉,茶点精致,器具不染点尘。
等到水开九分,再打开茶盒,分别拿出枸杞、百合、菊花、甘草、还有绿茶,混合搭配,各自挑选几样,分别烫过,倒入翡翠杯中。绿的嫩,红的艳,白的洁,花开纷纷,倒是色香俱全。
轻轻抿一口:“好茶。”
半越淡笑,也端了一杯放在小猪面前:“这茶其实是给女子喝的,药材上等,倒是我这茶艺不精通,让人见笑了。”
“这类茶,我也是很久没有喝过了。”
半越让人将客厅窗棂全部打开,放下布幔,朦朦胧胧,外间风雨飘摇,内厅宁和平静。
粗神经的半越也忍不住感慨:“人之一生,难得闲情啊!”
“此话怎讲?”
半越夹起一块糕点送入小猪嘴巴:“佛说人生七大苦,尔等在这世间逐个品位,在我看来最苦是求不得。越是求不得越是要求,每日里追逐功名利禄脚步不停,像现在这般歇下来听雨喝茶,却是是难得的奢侈。”
“呵呵,境由心生。每个人生来就有所需所想,要想得到就得先付出。再苦,只要那人甘愿,也就不是苦。”
“也是。反正吧,都是人自己自找的,苦又能怨得了谁呢。”
“那你觉得人生极乐之事又有哪些?”
半越想都不想:“唔,发财,抱美男,生孩子。”
怔住:“就这些?”
“就这些,还不够么?我这等平凡人,要发财也是很难的;美男都被有权有势的人抱去了,我要抢一个,难;生孩子这种事情其实是不能强求,也许真好碰上了我这个不孕不育的,那不就凄惨了。”
“财运相当于官运,只要一心去专营总会求到;美男何其多,如果你有钱了自然也会有男子迎合你;生孩子,这大黎国,生孩子需要一个女人操心么?”
半越顿悟:“你这话是说我自寻苦恼了?”
那人不禁莞尔:“与我而言,三千烦恼中你的那些还构不成一个。”
叹息:“同人不同命。高位的人自然跟我这等平凡人想法不同。因为她们要的东西太多,而我要的本身就少。要知道,平民啊,就单单发财这一项也不是那么容易达到的。”
“三分努力,七分运气。”
半越越发消沉:“我最近在走狗屎运。没看到我还在破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