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苑里，和往常一样，婢女们拎着晚膳盒子回自己的房间，没有人问起姜静儿的事。我到后院打了一盆水，回房清洗受伤的右手，然后敷药裹上白布条。这点伤痛，并不算什么，但我心底好像破了一个大口子，冷风汩汩地灌进去，冻僵心脏。
房门敞开着，一道人影幽幽地站在门槛外，纱巾蒙面，凤目无光。
“你还来做什么？”我没有转头看她，走去窗口，推开窗，任由凉寒的夜风吹进来。
“我脸上和身上的红斑，治不好了。”郭瞳声音低浅，似在呢喃。
“静儿的命，回不来了。”我望向天际，淡淡道。
“王爷让我与你们一同去北国。”她像在自言自语，话语飘散在风里，“北国是什么地方，你不会不知道。姜静儿不仅害我毁容，还害我必须踏上危险之路。”
“路是人走的，你可以选择不去。”我轻轻眯起眼，夜空灰蒙，没有星月的点缀愈显暗沉压迫，令人心闷气窒。
“一脸斑痕一身红肿，你觉得我能这样活下去？”她低低一笑，不知是自嘲还是嘲讽别人，“姜静儿处心积虑，用她所有的私房钱疏通路子，终于买到红颜草。她就算是死，也死得畅快了。我活着，倒是生不如死。”
我左手猛然握拳，“嘭”地关上窗，回身看她：“郭瞳，善恶到头终有报！你心狠至此，总有一日要遭审判！”
她举眸望着我，眼神迷离幻动，低笑着说：“你还是这么天真，但我不相信你能一直这么天真下去。有一天你也会出手杀人，现在只不过还不到时候。今天我给你做范例，以后你会感谢我教你这一课，对侵犯自己的人决不能手软，不然只会养虎为患，后悔莫及。”
“我不会。”我站定在她面前，语气漠然，但坚决。
“你会。”她很肯定地回视我，眸中逐渐泛起寒光，“你唆使王爷去北国，这一去，将会死多少人，难道你没想过？即使他们不是你亲手杀的，也等于你间接推他们下地狱。”
我抿唇不语，对于她的狡辩和歪理不置一词。
“我不后悔。”她忽然咬牙，铮铮说道，“我没有做错。如果有错，那也是错在没早点解决了姜静儿这个贱人！”
“郭瞳。”我沉了声，冷冷道，“滚出去。”
她昂首冷哼，并未发怒，甩袖而去，身姿傲然，毫无愧意。
我心中冰寒一片，不是失望，也不是悲痛，而是无可言喻的空荡。郭瞳无可救药，晏擎天狼子野心，阁主残忍邪恶，晏擎苍深不可测，我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自保是妄想，救人更是可笑。或许晏擎天说对了一句话，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才能立足于这天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一阵凉风掠起，一道黑影倏然闪入，旋即就听房门“吱呀”地被风关上。
我微怔，过了片刻才欠身行礼：“阁主。”
“浅浅，你派人传的口信我已经收到。”低柔浅淡的嗓音徐徐响起，黑影立定于我面前。
“此去北国，归期难料，容浅斗胆向阁主讨几颗益心丸。”我凝视着眼前木无表情的墨黑面具，只觉阴森如鬼魅。
“益心丸，至多只能减少你的痛楚，无法镇压催心符的发作。”他低头看向我裹纱布的右手，沉凝了语声，“除我之外，何人胆敢让你痛？”
“一点小伤，不碍事。”我把右手缩到背后，却问，“这逸王府里的郭姬，是何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