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芸自病了一场后,就变的格外安静了。
小人儿似乎有了无法对人言明的心事,虽然陆氏喊她干活练字都照做不误,可闲暇时却不爱跑出去了,总是闷在自个儿屋里发呆。
陆氏看在眼里,几次问她又都不说,担心她闷出病来,便只好将家里仅有的几本书给她看。于是看书便成了泽芸唯一爱做的事,不管字是不是都认得,内容是否都看的懂,总之一书在手,就翻来覆去的看,仿佛不会厌倦。
这丝毫没有陆氏放宽心,反而越加疑心自家女儿是不是上次生病烧坏了脑子,毕竟比起书呆子,她还是更喜欢以前那个活泼天真的芸儿。
私下里陆氏也把泽芸的变化告诉了李远鹏,可惜男人对此却颇不以为意,反而取笑道,“芸儿肯安安静静地坐下来看书,这不是好事吗?你以前总抱怨她顽皮,动不动就溜出门去,现在她安分了,你也少操点心,还有什么可说的?”
陆氏犹疑再三,“可我总觉得不对劲,你没见过泽芸看书时的模样,仿佛痴了似的,真叫人担心。”
李远鹏哈哈一笑,“芸儿是我的女儿,可不就是像我?我小时候看书也是这样,捧起来就舍不得放手了!”
陆氏白他一眼,啐道,“都似你这般木讷老实,我才更担心呢。”
以前的泽芸虽然任性点,可是活泼好动,像极了陆氏小时候,是以陆氏虽然每每被她折腾的要命,心里却爱极了她的天真。
可看看泽芸现在,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叫她往东,她绝不向西,听话是够听话了,却真真是无趣。一点垂髫孩童该有的童趣也没有,老成的像个大人。
李远鹏把陆氏愁眉苦脸的模样看在眼里,叹了口气,“芸儿爱怎么做就由着她吧,她既然爱看书,你改天便上去一趟,问爹要几本书来。毕竟老看这几本闲书也无大用。”
陆氏虽然心里不大愿意,可为了自家女儿,还是点头同意了。
次日早上,陆氏忙完了家里的活,便将烙好的几张饼装在篮子里,带上换了干净衣裳的泽芸,一道去上游大屋借书。
一级级石阶蜿蜒向上,泽芸低着头,由着陆氏拉着左胳膊,却是稳稳地一步一步走着,不多时二人便到了大屋外。
陆氏深吸口气,弯下身对泽芸低声嘱咐了几句,便带着她跨过门槛,进了大屋。
院子里只有两个女人在做针线活,听到动静,两人一起抬头,墨绿衣裳的那个便惊喜地唤了一声,“大嫂!”接着便起身走了过来。
陆氏笑笑,轻轻拉了拉泽芸的袖子,泽芸马上开口甜甜唤道,“三婶婶,小婶婶!”
陆氏这才慢慢走了过去,冲墨绿衣裳的女子道,“三弟妹!”然后偏头看仍端坐着的枚红外套的女子微微颔首,“五弟妹!”
被唤做五弟妹的女子这才懒懒欠了欠身,“大嫂来了。”
陆氏将篮子交给三弟媳妇沈氏,“刚烙了几张饼子,便带上来让你们尝尝!”
“自家人还这么客气。”沈氏推托了一番便不好意思地接过,转身要去屋里拿吃的招待泽芸,陆氏忙阻止了她,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我是来找爹借几本书的,爹他在吗?”
沈氏摇头,“这时候爹还在私塾呢。”
“那——”陆氏探头看了看公爹敞开的房门,“我自己进去拣两本书,回头你跟爹说一声,成不?”
沈氏面露难色,一直爱理不理的五弟媳妇顾氏在旁边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爹的房间也敢随便进?大嫂你倒好,拿了书就走,回头爹回来,责怪的还不是我跟三嫂?”
顾氏说的话倒也在情在理,可她的语气却着实叫人听了不舒服,陆氏只作没听见,看着沈氏,“实在是泽芸爱看书,我这才上来想替她借几本去,爹要怪罪下来,你只管推到我身上便罢了。”
沈氏犹豫着没说话,顾氏冷哼了一声,“果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我说呢,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一年到头难得见几回的人,怎么偏偏这会子带着笑脸来了!这么能耐直接上私塾找爹说去啊!”
这事说来的确是自己理亏,陆氏忍了又忍,也不想沈氏为难,笑了笑,道,“也好,左右私塾也不远,我这便去找爹!”
说罢便带着泽芸转身出门了,沈氏蹙眉站了一会儿,回头瞥了眼一脸冷笑的顾氏,还是不放心地追了出去,“大嫂!大嫂!”
陆氏却不但不停步,反而犹嫌泽芸走的慢,一把抱起她继续往上走,沈氏无奈只能唤了她闺名,“湘琴!”
陆氏回头看了看满脸焦急之色的沈氏,终于软了神色,停步等她,“三弟妹要说什么?”
沈氏舒了口气,赶上来拉住陆氏不放,“爹的脾气你还不了解?这时候冲去私塾找他,定是讨不了好的,别说借不到书,只怕泽芸也得受连累。”
陆氏挑眉,“就算我这个做媳妇的不地道,好歹泽芸是他亲孙女吧?”
沈氏一滞,讷讷的不知说什么。倒是陆氏自己转念一想,到底沈氏是与爹一道住的,比她更了解爹的脾性,或者她真该听她一句劝。
“好吧,我听你的,先不去找爹。”
沈氏一喜,弯身摸摸泽芸的脸蛋,“泽芸好乖,比我家泽昊可是听话多了。”
“对了,说到泽昊,怎么一直不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