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三人正在静静的等待着外面争执过去,这三个都不是等闲的女子,即使心中有再大的怒气,也能克制得住等到外人离去再分说一二,不教外人听了自己的笑话去。
卫十三娘一声高呼,屋中的三人俱是一愣。馨楠微闭的眼睛陡然睁开,李师师立即转头看向安安。周安安身子一颤,她现在日思夜想的就是这个名字,又是最怕听见别人嘴里说出来的名字。
“你去请客人进来吧,”周安安强行止住心中的悸动,对侍候在边上的小丫说道。
小丫微微躬身答道:“是。”便轻轻的走了出去。
李师师无语叹息,自己这个妹子最听不得宋三郎这三个字,每次但凡听见这个名字便会进退失据。听刚才叫喊的女子声音不过十六七岁,又怎么能知道宋江什么大事?相比李师师的叹息,馨楠则是无声冷笑。虽然她现在看周安安极不顺眼,可是有人拿着宋三郎的名头来招摇撞骗,还撞在她的面前,这不是找死吗?
小丫出去片刻,院中便响起了两个人脚步声,似是走在前面的急促欢快,后面的也不算慢,但沉重不少,像是一个男子的脚步之声。
“周安安,你房中这许多人,为何要骗人说自己生病不能见客?”一串急促的话语声响起,伴随着声音一个娇小的女孩儿快步闯了进来。
赵博良在后面听着心中叫苦,走到门外他也是看清了房内的景象。屋中有三个女子赫然在座,其中有一个他是见过的。这时候他才明白过来,刚才管事在放他们进来时,偷偷对他给出的暗示是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位姑娘在房中坐着,这可万万不能放纵十三娘再胡闹下去。
“三位姑娘请了,在下邺国公府赵博良,这是我家表妹河东卫漓,她年纪尚小、少不更事,还请几位姑娘赎罪。”赵博良抢步上前行礼说道。
卫十三娘被赵博良强了话头大是不满,自己这表哥向来胆小怕事,今天更发对着几个歌姬谦恭到这个地步,真是叫人扫兴。
看着这两兄妹进得门来,李师师面若秋水一言不发,只是低头瞧着案几上的茶杯;馨楠目光霜冷,盯着十三娘上下打量。只有周安安缓缓站起身来,福礼而道:“原来是小邺国公爷,奴家不曾远迎,失礼之处莫怪。”
两人正客套着,早有侍女们摆好两张案几,请两位国公府的不速之客坐下。等赵博良和十三娘坐好,周安安这才在小丫的扶持下重新落座。卫十三娘既然被请了进来,大有胜利之感,心中的怨气顿时消了大半,不过小姑娘的口舌向来犀利,嘴里是容不下人的。
“周安安,你既然身处青楼,便是行开门迎客之道,哪有这般将客人拒之门外的道理?”十三娘在外面吃了这么久的憋,少不得要讥讽几句。
安安还未接话,李师师倒是先出了声,她本来心中就是有气,现在卫十三娘如此挑衅,哪里还忍得住?“你这个小姑娘好生可笑,说话这么尖酸刻薄,你家父母便不教你如何待人的么?”李师师本来就是个豪爽的性子,向来有女中孟尝的称呼,对这种前来生事的人,可不管你是什么国公亲王,立时便反击回去。
“十三娘不得无礼,”赵博良暗叫一声苦,十三娘的话对身为歌姬的青楼女子来说,算得上恶毒得很了。他见卫漓正要开口,急忙出声阻住,“家妹生性鲁莽,请几位不要放在心上。”
卫十三娘大感委屈,自己好不容易威逼利诱才让表哥带着自己到大名鼎鼎的丰乐楼来上一趟,这个表哥不帮忙也就算了,现在竟然在外人面前斥责自己,真是教她无法忍受。
“表哥,不过就是几个风尘女子,值当你这么小心么?我知道你不想得罪那个宋江,可周安安不是已经拒绝了婚事,和宋江没有关系了,你怎么还怕成这样?”十三娘眼角含泪,委曲着带着哭音叫喊道。
赵博良顿时头大如斗,面红耳赤一时僵在当场。屋中彻底的安静下来,里面坐着的人们被十三娘的这一句话说得,各个心情异样,表情每每不同。
汴京城里小女儿家们的胡闹,引起大家满心的不悦。而向北面走一两千里的辽国南京道,今夜发生的事情就不是胡闹所能代表的了。
目前辽国都城已经迁徙到南京,而在南京朝中执掌朝政的是两个人,兰陵郡王萧奉先和辽兴军节度使耶律大石。近月以来,耶律大石一直听到了些风声,说是枢密使、兰陵郡王萧奉先不断的召见部属,像是有所图谋。
虽然听到这个消息,大石林牙一直没太往心里去,毕竟现在大辽苦于应对金人的攻势,又听说南朝野在酝酿着北伐,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萧奉先的那点小心思,无非是争权夺利的动作罢了。他没有想到,萧奉先萧大人的确是要争权夺利,但不是他所想像的小动作,而是大动作,惊天动地的大动作。
夜半三更的燕京城,全城宵禁不见一盏灯火,夜空中除了呼啸的风声,再也听不见其他的声响。宫城的北面子北门城楼上,一个高大的黑影焦急的向外张望着。透过蒙蒙的月色,子北门前数百步长的御道上,半点人影也没有,只有偶尔巡逻的宫卫行过。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黑影双手撑着垛口低声问着。
在他的身后传出一个声音:“子时刚到,快来了。”
两声对话消失,城楼上再次恢复安静,只有低低的喘息之声悄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