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秦素盈入住端亲王府之后,除了每日陪伴元恪父子之外,还得充当猴子,给元恪的兄弟姐妹观赏,期间,连皇后亦派来人探了一番,虽不曾说些什么,但是她们看到秦素盈这张脸时,颇有白日撞鬼的恐惧,每每遇到此情此景,秦素盈总是低着头,使劲的翻白眼,恶狠狠的诅咒元恪。
送走接元奚涵进宫的姑姑后,秦素盈方得了片刻安宁,伸了伸懒腰,躺在床榻上不停的翻滚,左滚滚,右滚滚,终于,没有人跟她抢床了,心里甚是舒畅。
元恪推门而入时,瞧见的便是秦素盈这副唯我独尊的懒散样子,淡淡一笑道:“见你这副模样,真怀疑当初劫错人,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礼教。”
秦素盈嘴角噙着一抹笑,蓦地,直起身子,下床,姿态婉然,样貌端庄,神态恭敬的立在元恪身侧,敛衽行礼道:“给端王爷问安~~”
元恪愣了愣,望着正在行半蹲之礼的秦素盈,他的手,忍不住朝她伸去,轻轻的扶起她,他的眸,深深的望着她,慢慢迷失沦陷,轻轻抱住秦素盈,浑身颤抖着,激动道:“颖儿…”语气是说不出的温柔。
秦素盈知他又将自己当成另一个女子,强忍住推开他的冲动,将这一刻,持续的更长些,因为她痛过,哭过,失去过,所以更能体会梦境的难得可贵,反手亦轻轻抱着他。
半晌后,秦素盈估摸元恪都能睡一觉了,于是,轻轻晃了晃怀里的人,俏笑道:“四爷,吃完饭,再睡,醒醒~~~”
“盈盈~~~”元恪略带低沉的声音,传入秦素盈耳中时,浑身一颤,她分明听到他喉间那丝哽咽。
忽然,秦素盈对这个男人的故事很好奇,对于他这种绵绵不断的深情,和多年如一日的追忆,默默的有些嫉妒,究竟是怎样的女子给了他如此深的伤,于是,小心翼翼问道:“元恪,我真的很像她么?”
枕在秦素盈肩上的头,轻轻点了点,然后,一点点松开怀里的秦素盈,看着秦素盈的眸子,又摇了摇头,叹气道:“长得虽有些很像,可这性子半分都不像。”
秦素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小脸,试图缓解元恪的哀伤情绪,笑盈盈道:“能长成我这样倾城倾国的不多,元恪,你不要情人眼里出西施哦~~说不定,她……”
不待秦素盈说完,元恪拖着秦素盈一路朝前院走去,秦素盈看着他阴晴不定的脸,难以捉摸出他究竟是不是生气,微微有些担忧,面上依旧是顽皮的神态,解释道:“元恪,我不是故意说她丑,好吧好吧,我就当她和我一样…”
还未讲完,秦素盈随着他一同进了前院的西暖阁,满满一屋子的画都是她,笑的,哭的,蹙眉的,失神的,沉睡的,骑马的……喜怒哀乐,站立坐行,满满皆是,秦素盈一张接一张看过去,虽不是极像,但眉目之间颇为传神的相似,秦素盈终于明白,为何元恪为何总是望着自己失神,为何元奚涵一眼认出自己是他母妃,为何他的兄弟姐妹看到自己时惊诧的目光。
“这幅,很像,很像以前的我。”秦素盈望着她伏在窗边入神的模样,姿态优雅,神态若失,俨然是一个幽雅贤德的大家闺秀,即便眸中的那一丁点哀怨,都是默默的,寂寂地……那双眼眸,那么像,秦素盈几乎都无法分辨出,究竟哪个是她,哪个是自己。
元恪顺着她的目光亦望去,伸手,触碰到画中女子的眼眸,微微有些颤抖,半晌,缓缓呼出道:“颖儿…颖儿…”
秦素盈想说些什么安慰他,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再像,她亦不是她,无法代替她弥补元恪的伤口,而且,她也不愿做他人影子。
暖阁内弥漫着窒息的沉默,秦素盈默默的陪着他看画中女子,突然,外头有管家小心翼翼,压低声禀报道:“王爷~~宁王爷来了。”
秦素盈发现元恪方才温柔的眼眸陡然凌厉起来,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怨气,似乎是根深蒂固在心底,一点点攀附于心口,眼眸,身体每一处是呼之欲出的萧瑟杀气。
秦素盈有些生怕,扯了扯元恪的衣袖,点头唤道:“元恪~~~”
元恪回过神,敛住身体的锋芒之处,转首,又是那个缄默无语,静谧的四爷,秦素盈很是赞许的看着他,毕竟是后宫那种地方长大的皇子,比旁人更懂得收敛喜怒哀乐,出门前,秦素盈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满满一暖阁的画,不禁思量,自己若要离去,燕祈会不会有半分伤心?会不会花前月下思念?会不会记住曾经的她一颦一笑?会不会……秦素盈摇了摇头,侧首,眼角缓缓垂下一滴泪,悄悄的掩饰过去。
当她侧身拭完泪,回眸望去,百花深处立着一袭白衣男子,绮年玉貌,比元恪似乎略微年长一些,举手投足间极其沉稳,进退有礼的模样,秦素盈心内不禁感慨,眼前这个宁王元泽和元祉,都像极了南朝那些生活于衣香鬓影中的贵公子,同北朝粗犷不羁的豪迈男子,沾染不上半分联系。
忽觉,腰间一阵酸痛,侧首,秦素盈看见元恪有些扭曲的脸,似乎在隐忍什么,环住她腰的手,很用力很用力,酸痛难忍。
“二哥。”元恪淡淡的唤了一声。
百花丛中痴痴看着秦素盈的宁王,慢慢回过神来,走近,点头,笑着:“四弟,父皇让我来看看六弟是不是在你府上,每年这个时候,父皇总会担心他,片刻见不到人影,都会着急。”说完,眉心微微一蹙,极其忧心的模样。
秦素盈看着他的笑,温和谦逊的笑,春风和煦般的笑,暖人心扉的微笑,不像燕祈的微笑,总是充满帝王的霸气孤傲,亦不像元恪的笑,冰冷的不带任何温度。
元恪淡淡回道:“他同元皓一起去梨园了,晚些时候,便回来。”放在秦素盈腰间的手,更用力了些,魂不守舍的秦素盈忍不住呼出口,啊的一声,宁王爷变了脸色。
宁王淡然一笑,眸光之下,大有轻蔑之色,又复微笑着,朝元恪点头道:“若无事,我先走了,这几日,多留心看着元祉。”
“他是我六弟,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