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百年之后,火刑架的光芒,重新在这漫长到看不见边际的黑夜中点亮。
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圆桌骑士的身影从阿瓦隆之上升起,投入到这激烈的战场之中。
在游牧之山的推进之里,隐藏在深海中的庞大妖魔一个个地被拉扯出来,切成粉碎,扯出能够利用的资材之后,便被毫不留情地投进净化的火焰里。
直到最后,海洋几乎被火焰所覆盖。
以妖魔的尸骸为薪柴,火焰在圣歌中舞动着,在人世间勾勒出审判炼狱的景象。
厮杀持续了整整一夜-
短暂的一夜,却漫长的像是永远。
当最后一只深海巨怪在祈并者的炮击中粉碎,妖魔汇聚的黑色河流被火焰焚烧殆尽时,战争终于短暂的落下了帷幕。
所有人都茫然地伫立在原地,凝视着被血水和余烬覆盖的海面,像是从噩梦中醒来之后恍然不知身在何处。
“结束了?”
“妖魔呢?”
“我们……胜利了?”
“胜利!!!”
“万岁!安格鲁万岁!!!”
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奋战得胜的荣耀糅合在胸臆之间,变成一种令人狂喜和流泪的冲动。不论是甲板、天空、还是舰桥之上,所有人都欢呼着拥抱在一处,泪流满面,尖叫嘶吼。
一片嘈杂中,在指挥席上,叶清玄摘下了自己的帽子,放在桌子上,疲惫地伸了个拦腰,感觉浑身终于放松了下来。
凝视着舷窗外那一座重新亮起灯光的城市,便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港吧。”
他轻声呢喃:“我们回家。”
阿瓦隆,我回来了——
在经过狭长的水道之后,港口布满划痕的闸门缓缓开启,机枢旋转,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在翻涌的海水中,遍布伤痕的皇家海军终于入港,可看到的却是耀眼的灯光,人潮在涌动,狂热地欢呼,哪怕港口之外的卫兵如何阻拦,也依旧无法熄灭那热情和狂喜。
“万岁!”
“万岁!”
“万岁!”
欢呼声宛如海啸。
再也不需要担心在突如其来的大撤离中被舍弃,和自己的家人被拆散,离开故土,踏上漫漫的黑暗航路。
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大捷为这一座连日折磨以来几乎快要窒息的城市打了一剂强心针,也令那些备受磨难的人对未来再度充满了期待。
而带来了这一份希望的,正是那一艘突如其来的漆黑战船。
百年之前大开拓时代,从黑暗世界中开辟土地的净化乐师们又再度归来了,高举火焰旌旗,在最危难和黑暗的关头来到这一座城市里,将妖魔投入火焰中,重新将昏暗窒息的世界照亮。
而在人群的最前面,那些从各处机关、甚至是撤离船队中匆匆赶来的达官贵人们的心情却未必轻松。
原本提前平民半日便已经知晓撤离计划的上层人物们为了撤离时的优先顺序和争夺仅存的最后资源,不知道短时间内进行了多少秘密的交易,有的人甚至为此倾家荡产。
当局对此听之任之,心力交瘁的兰斯洛特已经没有力气再管他们了,甚至任由他们将流亡政府的班子都搭了起来。
结果,撤离计划胎死腹中,而流亡政府更是已经没影。
有的人慢了一步,当初捶胸顿足甚至陷入绝望,现在却松了口气,眉开眼笑,庆幸自己的命运。而手快的人已经早早的上船……
现在船就在这里,可是却已经没有了意义。
尽管接下来这一座城市的命运同样忐忑,但谁有能保证,还有撤离的时机呢?
这一次在突如其来的大撤退中,贵族和高官们甚至占据了船队三分之二的名额,剩下的三分之一的船票也依旧没有几张落入平民手中,而是被标上了天价的数字,被哄抬疯抢。
底层群众现在已经对他们失望透顶。
顾问们根本不需要再去调查,便叹息着向雇主保证,现在他们的公信力和形象已经跌落到最低点,彻底陷入了‘塔西佗陷阱’之中,不论做什么都会被当做在干坏事。
倘若下一次再度撤离的话,那么在撤退之前,将要面对的,便是一场愤怒的暴乱,到时候……船上的位置究竟属于谁,都不好说了。
因此,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救赎者,不少人的心里只有浓浓的苦涩,根本谈不上任何的感激,甚至还有一丝被掩饰的很好的愤恨。
而就在众人复杂的神情和低声的交谈中,人群一阵涌动,由大骑士开道,在戍卫军团的护送之下,两辆黑色的马车驶入港口。
一辆带着教团的徽章,来自威斯敏斯特大教堂,车门打开,在侍从的搀扶下走出的,是盲目多年的苍老大主教梅菲斯特。
而另一辆,则更加低调,没有任何徽记。
从车中走下的,是一个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礼服,看上去十足正式,但眼尖的人能够看到衣角上的皱纹,已经很多天没有换过了。
礼服是加厚过的,缀着厚重的皮毛,十足温暖,可是他的脸色依旧不见红润,反而拿手帕捂着嘴,咳嗽起来撕心裂肺。
早些年的时候,他为了保护女皇受了刺客的重创,拖延到现在,肺疾已经无药可医。
“兰斯洛特侯爵……”
人群中低沉的讨论声一窒,所有人看着那个站在前面的身影,都忍不住停下了声音。
此时此刻,阿瓦隆中仅存的主心骨,安格鲁王国的实际领导人,枢密院的领袖兰斯洛特,便如此孤身一人,甚至连随从都没有带,出现在了这里。
只是跟梅菲斯特大主教颔首示意,然后便不再说话,将视线投向那一艘缓缓入港的漆黑战船之上。
一言不发。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