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你们干得比我想象的更漂亮。”白恒颔首道别:“那我先走啦。”
“不送。”
长孙冀归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在叶青玄古怪的神情中,白恒带着镣铐走了回来,神情热切。
“那咱走吧?”
白恒友好地笑了笑,十足热情地走在了前面,就像是给自己乡下来的兄弟做导游一样:“别怕,这条路我熟,我来带路。”
说罢,大摇大摆地向着天门关之下走去。
许久的寂静之后,天门关在白恒的面前敞开了一隙。
就这样,白恒实现了绝大多数造反者的愿望,穿过了天门关,走向帝都。
只不过并非是以征服者的面目,而是阶下囚的身份。
但他看上去却满心愉快。
说不出的自在-
经过一大堆繁琐的程序之后,带着一队看上去根本像是在充数的士兵,叶青玄再次踏上了了前往帝都的道路。
在那之前,叶青玄先将胡先生妥善下葬。
“可惜,此等英雄,应该国葬才对,如今薄棺一条,根本就是应付了事吧?”白恒还在旁边唧唧歪歪:“不过这对我们的陛下而言,反而才是理所应当。人死了之后就不值得再大兴土木,埋了就算了。对她自己而言也是那样,否则不会继位这么多年,连自己的皇陵都不休,反而把先代的也给停掉了……
但胡先生这等英雄人物,实在可惜啊,我说,叶青玄,要不我出点钱……”
“闭嘴。”
叶青玄在马上,回头看他的时候眼神阴沉:“不要逼我带你到震旦之外,然后再一刀宰了你!”
“胡先生求仁得仁,你何必如此。”
囚车中,白恒看着他,神情遗憾:“可惜,叶青玄,你杀我的最后机会已经错过了,现在你动手的话,甚至我不需要呼叫援军,你信不信皇帝也会拦住你?”
伴随着他的话语,叶青玄的神情变得越发阴沉,他感觉到笼罩在天空之上的长城乐理已经锁定了白恒,将他层层防护在了其中。
甚至连那一辆囚车都具有了长城的防御力。
“我早说过啦,皇帝不可能放任我死掉的。”
白恒懒洋洋地瘫在囚车里,嘲弄着那一双天上俯瞰下来的眼睛,“经历了数百年后,龙脉九姓,如今已经去其三。
现在每一个龙脉之血都或不可缺,在失去了叶氏负责的天梯乐理后,皇帝不会让震旦在失去白氏在天上城之中的权限了。”
叶青玄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走在前面。
在心神烦躁和各种原因之下,原本一个人快马加鞭,两日可到的帝都,如今却仿佛遥不可及。
大队人马外加带着囚车,硬是将昼夜兼程两天的路几乎拖到了一个星期。尤其,白恒这王八蛋越来越事儿逼。
囚车非骏马不坐,肉不正不吃,水非甘露不饮……
哪怕已经变成阶下囚,也依旧摆着公卿王侯的架子和规矩,整个车队里,除了叶青玄之外,其他所有人说话他都不带用正眼去瞧的,导致和这混账沟通的活儿也丢到了叶青玄的身上。
在被烦了一整天之后,叶青玄终于爆发。
“喂,叶青玄,你……有没有……”
“没有,滚!”
叶青玄甚至懒得看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可白恒依旧没有放弃,反而露出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你确定不听完吗?”
叶青玄沉默,根本没有搭理他。
没有捧哏,白恒失望地摇头,又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你有没有做过奇怪的梦?我是说,来到东方之后……”
马背上,叶青玄的面色变了。
仿佛能够看到叶青玄的样子,白恒大笑起来。
“别担心,这只不过是继承家主之前的必要环节而已,你是叶氏的最后一人,只要身处震旦,就会渐渐地接受先祖留在天上城里的记忆,或者说……使命。”
囚车里,白恒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卷着烟丝,淡然地说道:“不过你可以放心,叶氏相较其他家族,从来懒散,而且你家的那一套已经被你爹给亲手毁了你也需要像是长孙他们那么惨,生来注定背负宿命,活着就要为了莫名其妙的使命奔波,死了也不得解脱……”
叶青玄沉默许久,开口问道:“你的意思是……继承龙脉的乐师都被植入了无法违抗的命令?”
“对啊,没错,你不知道么?看来叶兰舟真的什么都没跟你说过啊……”
白恒笑容神秘,从囚车里,将嘴角的烟卷凑上来,示意他主动点。
叶青玄冷眼看了他半天,搓开手指,喷出一道火苗,连带着大半跟烟卷和白恒的一把头发都烤成了焦炭。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啧啧,这可不是求人的态度啊。”
白恒将烧焦地头发扒拉下来之后,抽了两口烟卷,依靠在囚车上,优哉游哉地吐出一缕青烟:
“龙脉之血以血脉传承乐理,也就是说,先祖便是子孙后代的资粮。子孙后代享受着先祖的余荫,也必须肩负血脉中一代代被加深的宿命就像是诅咒一样。
你看,柳氏,本来大姑娘小伙儿一个个水灵灵的,偏偏为了‘长生’,弄得不人不鬼;袁氏好一点,传承的不是使命,是‘杀戮冲动’,每一代的人从生下来脑子就缺了一块,不能于其他人共情,也罕有怜悯,唯有杀人和被杀才会觉得痛快;长孙氏呢,做梦都想要重归天上。历代家主图谋夺回王权,倾尽举国之力重建天上城,为此还建了一个狗屁天庭出来……你不知道白莲教吧?那就是他们搞出来的,横渡‘真空’,回归‘家乡’,嘿,都是屁话。
还有……”
等白恒一堆话说完之后,叶青玄看向了他。
“那白氏的呢?”叶青玄问,“你没说你自己吧?”
“啊,原来有,现在早就没了。”
白恒弹掉了烟卷,淡然说道:“我钻了空子嘛,连乐师都不是,还提使命,是不是扯了点?”
叶青玄收回视线,没有再理他,只是催马继续前行。
留下白恒一个人在囚车里,啧啧感叹。
“真好啊,真好啊。”
他眯起眼睛,看着叶青玄的背影:
“不过是南柯一梦而已,好生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