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的太阳已被乌鸦覆盖住了,地上的红浪便也消失了。乌鸦的翅膀,乌鸦的身子,都被太阳染成了红色,乌鸦就不像了乌鸦,竟成了红鸟。
乌鸦从天空掠过时,同时还发出“呱——呱——”的叫声,竟是那般的起落有序,像齐声合唱,没有一声杂音。那音律,那节奏,仿佛有一种超乎它们之外的神力在指挥着,控制着。当你屏气凝神,再仔细听来,“呱——呱——”的叫声,竟变成了“走哇——走哇——”的呼唤。一声一声地,听来凄凄的,惨惨的。
庞大的乌鸦群飞了好长时间,待鸟群飞过之后,那热温也似乎被它们煽动的翅膀带走了,随之而来的是一股看不见的气流从地面上袭了来,很硬,很急,先是身子感到彻骨的凉,旋即,地面上的沙子便跟着跑了起来,沙坡上就浮起了一层浪,不高,却急,伴随着一声声“啾——啾”的鸣叫,迅速漫过一座沙包,又漫过一座沙包。
这种奇异的变化没有持续多久,西边的半边天就突然地塌了,一个黑茬头,翻着滔天巨浪,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这时候,天仿佛被什么东西劈成了两半,一半是晴天白日,一半是黑浪滔天。那黑浪像卷集的乌云,又像山洪暴发似的,一个浪头卷了过来,还没落下,又一个浪头覆盖了过来,翻滚的黑浪像一只硕大无朋的怪兽,仿佛要把蓝天白云一口吞没,要把整个世界一口吞没。随着“啾——啾——”的声音传来,天色突然暗了,空气中顿时弥漫着呛人的沙尘味,看不见的冷气嗖嗖地向人袭来。
这不是电影里那通过电脑制作的特效,而是实实在在呈现在面前的恐怖场景。
马岱终于醒悟过来,高声喊道:“快跑,除了水和干粮,其余都不要了!”
汗血宝马发出一声暴烈的长嘶,率先四蹄腾空而起,风驰电掣一般往北而去,紧接着百马奔腾,纷纷往北狂奔
公孙白如同腾云驾雾一般,趴在汗血宝马背上,眼睛是无法睁开看的,即使睁开了,也看不到什么。只听到狂风挟持着飞沙,从头上掠过时,带着尖厉的呼啸,像万马奔腾。听得久了,就听到了各种各样的怪声,在空中发出鬼哭狼嚎的吼叫,惊天动地,响彻云霄。
所幸的是,汗血宝马的神速,竟然硬生生的脱离了沙尘暴的追袭,将那鬼哭狼嚎般的呼啸逐渐甩在了背后,回头望去,只见自己的部曲已然逐渐消失在沙尘暴之中,赵云开始还能看到白色的影子,再往后来便也看不到身影了。
很显然,这个时候不是同甘共苦的时候,他就算留在沙尘暴里也不能帮他的部曲们做点什么,反而可能影响他们的逃生。
所幸的是,沙尘暴虽然凶猛,并没出现在电影“龙门飞甲”那种恐怖的景象,没有马在沙中跑,人居然被卷上了天空的镜头,更不可能出现两个人被卷到了空中还你抓着我的手,我抓着你的手,含情脉脉的相视一笑的狗血画面。
不知过了多久,沙尘暴的呼啸已逐渐不可闻,公孙白这才长长的吁了一口气,此刻他只觉得口干舌燥,急欲喝水解渴,想来飞血神驹也会渴了,当下伸手朝马鞍后的水囊摸去。
刹那间,他的脸色不觉微微一变,伸手居然摸了个空,回头望去,只见马鞍后已是空空如也,水囊已在狂奔之中不知去向,倒是干粮袋还在。
公孙白满脸的沮丧,缓缓的抬起头来,朝西面望去,见得那片群山仍在地平线上隐约可见。有山的地方,多半就能找到水源,他心头一亮,一催汗血宝马,快马扬鞭,往西面的群山奔去。
那山看着近,但是其实却有三四十里远,所幸对于飞血这样的在汗血宝马中都算王者的神驹,自然算不得什么,不过半个时辰,那山便越来越近,山体巍峨而立,看起来不过数里远,然后公孙白便看到了一片青绿。
那一片青绿,是一片绿洲,一直连到山脚下,方圆约有数里宽。
公孙白不觉精神大振,而胯下那通灵的汗血宝马,不等他催促,便欢快的长嘶一声,四蹄腾空,如同闪电一般朝那绿洲之地狂奔而去。
在此刻,公孙白的意念之间只有清水,而汗血宝马的眼里除了清水,还有青翠的芳草为食,一人一马已然顾不得了许多。
这绿洲不但美丽,而且还不小,在这丑恶的沙漠中,突然出现如此美丽的地方,简直就像是神话,却又透露着几分诡异。
再往近前时,公孙白惊奇的发现在那绿洲之上,居然散落着十数个营帐,营帐丛中,居然传来了银铃般欢快的笑声。
这本是欢乐的笑声,但在这残酷无情的大沙漠中,若是传到普通人的耳朵里,这笑声却比什麽都要诡秘可怖。
但是对于公孙白来说,这些并不重要,他敬畏的只是天地之威,而不是人,他就是天下之人的王者,根本无须怕什么险恶人心,忌惮什么凶狠恶贼。哪怕这里是纵横大漠的沙贼之窝,若是惹怒了他,这贼窝也要变成鬼蜮。
所以这一人一马,便堂而皇之、肆无忌惮的径直闯入了这绿洲之地,闯入了营帐丛中,向着营帐包围的正中的那一大片空地奔去,因为公孙白已然隐隐听到了那正中传来的水花的响声,那简直就是天籁之音。
一群身着胡服的甲士,呆呆愣愣的望着这一人一马狂奔而来,一时间竟然不知所措,很显然他们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穿越上百里的大沙漠,来到此地。
领头的胡人高声喊了句什么,正要率众扑杀而来,公孙白朝他哈哈一笑,便纵马如电般从即将包围过来的胡人甲士丛中窜了出去,穿越重重营帐,然后他便看到了一汪碧绿的水波。
刚刚奔近,他立刻瞧见一幅令人动心,令人迷惑,令人简直无法置信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