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时辰过去,庙厅外传来零碎的脚步声,却是有心急的巫使壮着胆,小心翼翼的上前窥探。少时,窸窸窣窣的交谈声响起,分作两方,似乎争执不下。</p>
司马槿知道,一旦等他们商量妥定,迎接她的不是破门而入便是另外的强援,继续这样下去和坐以待毙毫无区别。</p>
她所能利用的仅仅是伏妖、道符,自保无虞,却没有把握同时保住李小官......除非......</p>
“是了,这巫偶干嘛用的,不就是用来操控李小胖的吗。”</p>
司马槿端平巫偶,凝视着,目光渐渐变得豁然开朗起来。</p>
此前她之所以束手束脚,只因为顾忌着李小官的安危,却全然忘记了她和安伯尘付出沉重代价方才夺下的巫偶。若能掌握巫偶之术,不就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操控小官逃出寨子,躲藏于一隐秘之处。司马槿亦能放开手脚,带着安伯尘驾驭飞龙驾逃离巫庙,再去接李小官,最后离开古里古怪的南荒,远走谷阳镇。</p>
这应当是如今局面下,最好的解决之法了。</p>
打定主意,司马槿一边翻看着巫偶,一边搜肠刮肚,回忆起一切有关巫偶术的见闻来。</p>
思路既被打通,司马槿又变回了那个足智多谋的司马家女统领,行事谋算不拘一格,往往另辟蹊径,出人意料。</p>
短短片刻后,她便自嘲的一笑:“我倒是糊涂了,这所谓的巫偶术不正是傀儡术的翻版,稍作修改一样可行。”</p>
说话间,一张道符从司马槿的袖中滚出,道符呈暗白色,除了符纹外,其上还绘着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形图案。这是一张五品傀儡符,和那年化作离公子的傀儡符品秩一样,效用却略有不同。</p>
将巫偶放在身前三步处,司马槿站直身体,手捏印法,口中念念有词。</p>
文火绵绵,祭出的速度明显慢于武火,片刻后,司马槿眸中闪过青华,指尖点中道符,一抹火焰腾起将道符点燃。可奇怪的是,那道符并没被烧成灰烬,而是斜斜飘落,刚一落到地上,立时消失无迹,地上却出现了一片水渍。</p>
那道符居然是一片冰雕,或许因为太薄,在月光下仿佛纸片。</p>
司马槿绕水而走,脚踩鹤履沙步伐,也就是道门正宗禹步,口中念念有词。</p>
渐渐的,地上的水渍如同一个活物,慢慢蠕动起来,转眼便游走到巫偶前的,沿偶而上,且越变越大,不知不觉间已变成了个影子。这道影子不算太浓,仅仅是不住地扩大着,在月光下举手投足,竟似一个身高七八丈的大胖子,像极了它身下的巫偶。</p>
眼见偶影已成,司马槿停止念咒,手中捏着的印法却愈发快了起来。</p>
“幽冥造化者,身心合一。咄!”</p>
身形如鹤,司马槿迈步上前,祭出一道青火按向影子。</p>
这一回可不再像前次那样化作水渍,影子似被烧痛,打了个哆嗦,随后一缩身猛地钻入巫偶。</p>
影子方钻入巫偶,巫偶那双眯着的眼睛便亮了起来,五官清晰,四肢轻轻摆动开来,随着司马槿操纵渐渐娴熟,和李小官几乎如出一辙的巫偶也愈发活灵活现。</p>
那道符是傀儡符中的夺心符,专门用来夺取对方的傀儡,因其太过偏门司马槿只带了一张,不曾想到底还是派上用场。</p>
蛮女阿芪用巫偶来操控小官,司马槿祭道符夺了这巫偶的心,等同于间接夺走李小官的控制权。</p>
然而仅仅是这样仍然不够。</p>
“大黑,你去接应他。”</p>
司马槿低声着,一条黑影从手腕边飞出,眨眼间已潜出巫庙。</p>
南荒的寨子周围都设有机关陷阱,否则司马槿早就可以派遣伏妖将李小官抢出,眼下派出大黑乃是以防万一,毕竟小官周围还有那几个蛮女看护,司马槿在千里之外操控李小官,并非万全。</p>
一切准备就绪,司马槿雷厉风行,当即捏印施法。</p>
心系巫偶,巫偶系于李小官,司马槿双眼一闭一睁间,千里外的南荒楼寨映入脑海。</p>
嘴角微翘,司马槿已看见腆着肚皮呼呼大睡的李小官。</p>
除了阿芪外,其余几名年轻力壮的巫女都睡在通往楼梯的过道间,阿芪也已睡熟,不仅是她们,整个寨子都陷入一片死寂,只除了寨外不远处缓缓摇曳的火光。</p>
不是未烧尽的篝火便是荒野中的鬼火,司马槿暗道,并没放在心上,她摊开左手,右手伸出两根手指在掌心上轻轻勾画。</p>
巫庙中躺在地上的巫偶陡然一挺身,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李小官也猛地睁开双眼,随后坐起身。</p>
晚风中混杂着南荒独有的虫草气息,阿芪趴在一旁昏昏欲睡,并没看见直挺挺坐着的李小官。和往日不同,李小官那双始终眯成缝的眼睛总算睁大了一回,里面却透着懵懂和茫然。呆呆的转过脑袋,李小官四下一看,随后跳将下来,四肢僵硬,身法却轻盈而又灵巧。</p>
活动了下四肢,李小官弓着腰,蹑手蹑脚的向楼道走去。</p>
低低的鼾声回荡在竹楼中,通过李小官的耳朵,传到千里之外。</p>
才走出四步,李小官却停了下来,他转头看向蛮女阿芪,眼中竟生出一丝迟疑。</p>
“这蛮女阿芪对小官是一见钟情呢还是......”</p>
巫庙中,司马槿自言自语道。</p>
看了眼身旁不省人事的安伯尘,司马槿眼中浮起浓浓的忧愁,深吸口气,她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再度将目光投向竹楼。</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