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最强大的靠山,此时此刻正站在发言台,宣布中止联合议事会。
这是一次精彩而华丽……不,是奢华的打脸,没有声音,却比雷声还要响亮,比海啸更加气势磅礴。
因为这一切都来自国王陛下。
他当着王国所有大贵族的面打了自己的脸不说,还狠狠扇了那些追随他的新派势力大臣与领主们一记响亮的耳光。
谁都知道,所谓的联合议事会,不过是新派势力的庆功会。然而对于那些曾经喜笑颜开,志得意满的家伙来说,天堂与地狱不过一线之隔,前一刻他们还是趾高气昂的胜利者,后一刻便被他们的王一脚一脚踹下云头,摔成狗吃屎。
这样的一幕很精彩,富于戏剧性与故事性。
一些投反对票的老派势力成员摸摸肚皮,心想待会儿吃饭时一定要多整点。
部分投赞成票的叛徒脸色黑的像火炭,黄豆大小的冷汗由额头一路蜿蜒向下,打湿了发丝,打湿了衣领。
本以为能在最后的站队行动中抱住赞歌威尔的大腿,就算无法扶摇直上,起码能够保住性命,继续享用富贵人生,哪曾想大腿没有抱到,反而落个里外不是人的下场。
他们很后悔,觉得自己的运气为什么那么不好。
一位安全部门要员从怀里摸出几粒蓝色药片塞进嘴里,用来平复有些散乱的心率。
一位外交官掏出手帕擦擦耳根附近的汗液,考虑要不要递交辞呈,一来为老派势力的后备骨干让路,也算将功折罪,二来可以保全性命与声誉。
亨利埃塔把银拐插进磁悬浮椅的收纳装置,离开主席台,往王族专用通道行进。
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在离开前往角落扫了一眼。
梅洛尔跟着站起身,整理一下微微变形的西装,由泰伦等人的身后走过,行至图拉蒙所在坐席的时候,拍拍侄子的肩膀,放了一个屁。
是的,他放了一个屁……亲王殿下在他侄儿面前放了一个屁,一个憋了很久的屁,还是一个很响很响的屁。
如果放在某些场合,这一幕绝对很丢脸。一名身份高贵、受人尊敬的亲王,竟然在大庭广众下放了一个响屁,尽管很多人离得远,不知道那是一个什么味的屁,但是毫无疑问,这是一件非常没有礼貌的事情。
但是今时今日,丢脸的不是梅洛尔,而是图拉蒙。
年轻的亲王是今天表现最嚣张的一个人,是抛出那个发动国家级战争倡议的人,同样也是集合舰队,准备出兵讨伐唐舰长的人。
放在早些时候,除去赞歌威尔,他是整个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最风光的人物。
现在,梅洛尔亲王干了一件有趣没品的事,把图拉蒙那些骄横,当成一个响屁给放出来。这比国王陛下的当众打脸更可恶。
图拉蒙从席位上站了起来,但……只是站了起来,他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不能做。
那是一个屁,那同样是一把打断傲骨的铁棍。
吉尔科特迈着八字步离开主席台,疾步追上梅洛尔,用不响亮,却让许多人清晰听到的声音说道:“今天天气真不错,是个喝酒的好日子。”
梅洛尔说道:“好天气跟喝酒有联系吗?”
“当然有。”
“说来听听……”
后面几名老派势力所属亲王踩着鲜艳的红毯紧追前方三人。
图拉蒙像一座雕像般站在那里,不,像一座丰碑,刻满耻辱与失败的丰碑。
坐在他下面的崔斯特一动不动,像是陵墓前的泥塑。
一座石碑,一尊泥塑,很和谐。
赞歌威尔从发言台走下,学着亨利埃塔回望一眼角落,转身往出口走去。
图拉蒙望着老派势力的领主们冷哼一声,跟在国王陛下身后,离场而去。
然后是泰伦,崔斯特……
转眼人去台空,只剩下轰然炸响的议论声。
赞歌威尔走了,亨利埃塔也走了,再没人可以压制他们。
2名侍女跟在阿尔纳西身后一步一步前行,速度很慢,紧身的空调服勾勒出一具曼妙躯体。
如果说她们是鲜花,前面的老人便是一截枯木,越发没有生气。
老亲王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严格恪守当年承诺,不干政,不言政,做一名看客,做一名时代的见证者。
不幸的是,属于亨利埃塔的时代还没有结束,有人为它续了命。
“唐方……吗?”
当磁悬浮椅与那2道靓丽背影消失在王室成员专属通道的时候,一个苍老又虚弱的声音飘入会场。
阿尔纳西不说话,不代表他是一个瞎子。
距离安全门比较近的罗宾逊侯爵打个哆嗦,忽然有一种很不好的感觉,并非源于安全门打开,长廊吹入的凉风,也不是那个将死的老东西走过时撩起的阴风,而是一种很奇怪的,没有道理的不适感。
他下意识回头望了一眼,里维斯瘫坐在代表克纳尔公爵的那张椅子上,有些晦暗的脸像被冰封住,冷的叫人心寒。
罗宾逊忽然想起一件事,半月前,里维斯从他手上借去一支由300艘战舰组成的支援舰队,配合乔森纳海军及反对改革派贵族打造的私军,形成一股防御力量,以守护乔森纳恒星系统,确保不会被唐舰长夺取。
如今里维斯已经穷途末路,反对改革派覆亡在即,就连国王陛下也做出这样的决定,不亚于当着众人面打自个儿的脸。
阿尔纳西离开前的自言自语将他惊醒,意识到之所以有这样的“急转直下”,皆源于“阿拉黛尔”那个姓唐的年轻人。
“看来……散会后必须第一时间联系舰队,让他们尽快撤离“乔森纳”。
罗宾逊摇摇头,连尊敬的国王陛下都低头服软,何况是他这样的小领主?可怜的里维斯,真是……他忽然停住感慨,脸色变得煞白,瞳孔深处射出惊骇欲绝的光芒,因为侯爵大人想到一个可能,或许便是刚才那股第六感的源头。
图森纳的投影越变越淡,最终化为一束闪光消失在会场。
阿鲁迪巴比图森纳还快,阿尔纳西一出门,便直接从镜头下离开,只余缓慢消散的空白光幕。
然后是艾德文娜公爵,这位艳丽的女爵依旧那么花枝招展,哪怕俊俏的脸蛋已经积上一层霜,眉宇间有浓得化不开的寒意。
瑟维斯望着她的背影,将纯白的手帕揉成一团,狠狠丢到桌面上。
利用投影方式接入会场的领主们纷纷隐身而去,亲临现场的人也相继起身,带着不同的心情,不同的表情,先后离开席位,往正门走去。
待他们离开,才轮到图兰克斯联合王国各部要员。
会场开始变得冷清,大臣们低调的议论与杂乱的脚步声越去越远,最终消失在两道正门之后。
穹顶的灯光越来越暗,然后又突然变亮,负责清扫工作的人员带着特制机器人由外面走入会场。
只有他们的表情才是真正的平静,只有他们的脚步才是真正的踏实。
………………
国王陛下没有出席午宴,更没有留下那些领主与大臣参加筹备多时的晚会……或者说,晚会根本没有举行。
一些人吃完寡淡无味的午餐,便坐上属于自己的穿梭机离开“卡布雷托”,部分领主与大臣没有急于归乡,而是与相熟的朋友聚在一处,商讨如何应对当前时局,以求在这个多事之秋保全自己与家族利益。
据说吉尔科特在蒙克罗德星港办了一场盛大酒会。
据说图拉蒙踹烂了他在“卡布雷托”府邸卧室的门,那可是用白蜡木精雕细琢而成,坚固的很。
据说哈尔王宫核心区域,平时国王陛下用来读书的房间亮了一夜灯。
联合议事会发生的戏剧一幕,仿佛一场风暴,在半天一夜之间席卷整个希伦贝尔大区。
因为唐舰长的存在,因为“阿拉黛尔”政变,因为“乔治亚”大屠杀,图兰克斯联合王国成为诸国瞩目的焦点,很多人都在等待一场风雨,或抱着看戏的态度,或满心忧虑,或满腹期待……总之,他们很想知道唐舰长会干出什么事,图兰克斯联合王国的政治形势又会发生怎样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