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冒出这么一句,满屋人顿时都是一怔。转眼间,杨万荣与杨风父子捧腹大笑,杨风边笑还边打趣:“说得好,这两成便充嫁妆了。”
杨云此时已是满颊飞红,羞不过,抬腿冲杨雨就是一脚,直将他踹到桌下。冯虞却是一脸尴尬,待要分说,却不知从何说起,半天冒出一句:“可我家中有个养媳,若是……不是……”
杨万荣这会儿止住笑,认真起来:“贤侄,说笑归说笑,老夫这里却有当真一言。孩子娘去得早,这三个都是我一手拉扯大,什么脾气我明白。这丫头自小任性,却又是个实心眼的孩子。这几个月魂不守舍的,心里装的什么,我这当爹的心里有数。贤侄光明磊落,老夫也不是愚顽之辈。今日有句话不知合适不合适,只是江湖儿女不必惺惺,老夫便直言了。若是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也就罢了,倘若贤侄不嫌阿云粗鄙,我杨家也不是那种非要争个谁前谁后的小气人家,古有平妻之说,也是一段佳话,今日又有何不可?”
话说到这个份上,只看冯虞是点头还是摇头了,屋中几人都死盯着冯虞的面庞。只有杨云不敢抬头,两眼直勾勾盯着地面,耳朵却支楞着,生怕漏过些什么。
好一阵子,满面通红的冯虞伸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番,从腰上抽出一柄妃竹折扇,捧在手中。“我与阿云萍水相逢,确有情意。只是婚姻大事,终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此番回福州,我定向家母陈情,允了此事。这折扇是我随身之物,不值几个钱,只是上头有我得意之笔……”说着转向杨云,递了过去,说道:“见物如见人,我如今有孝在身,妹子能等我两年么?”
话音未落,杨云一把抓过扇子,扭头奔出屋去。身后杨万荣大呼一声:“拿酒来!”
次日一早,冯虞留下筹办工坊事宜俱细条目,告辞回返。杨万荣与两个儿子送出门去。只有杨云始终不曾现身,想来是经过昨晚这么一出,羞于见人了。只是冯虞行出老远之后,路边一个丫鬟截住马头。“我家小姐让我送来此物,请公子收好。”
冯虞接过丫鬟递来的物事一看,原来是个旧香囊。那丫鬟在旁说道:“这是小姐幼年时,夫人亲手为她做的,这些年须臾不曾离身。”
说罢,丫鬟转身离去,只留冯虞一人楞在当地。过了一阵,冯虞在马上转身回望,远处杨府大门处,隐约有个红色身影伫立不动……
离开月港,冯虞归心似箭,到漳州府看过分店筹办情形,交待了其中关碍,带了两个旗兵兼程赶路。回到福州府,已是腊月将近。见着母亲与采妍,冯虞一时呆住,不知该如何言说杨府之事。算了,晚上再说吧。
匠师前两日已将画成的草图送到福州,冯虞拿了来仔细看过,与所想已相差无几,只是此时开工,做不得几日便要过年,开工之时只能留待来年。
吃过晚饭,冯虞思虑再三,决定先与采妍交待杨云之事。若是采妍点头,母亲那边想来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这话怎生说出口?在院里转悠半天,冯虞方才叫过采妍。“依妍,这几日我不在,家里都好么?”
“好啊,店里家里都好。这些时日,我与忠叔日日在店中看着,家里有依妈照料,都无事的。对了,昨日梁公公派人来寻你,想是有正事吧。”
“啊?可说过是何事?”
“不曾说,只嘱咐哥哥你一回家便找他去。”
“哦,明日再理会。依妍,这两次我去漳州,结实了一个海商。记得过年前几日跟你说过店里干仗那事么?”
“记得呀。你与三兄妹一起痛打地痞。对了,那家伙现今如何了?”
采妍又打岔,冯虞哭笑不得,只能耐着性子分说。“那家伙,京师靠山一倒,便放出来了。往日吃他苦处的,日日堵在门口,见了便打。衙门也盯着,逃都无处逃。可见为人凡事不可做绝,鼎沸之时便需想着退身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