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仁虽是男人,可也能明白女学生的心理,在他的解释下,李孔荣洗的像天鹅一样白,所有好事都归他,所有坏事都归海军司令部。谢久子是毫无阅历的医学生,医者的仁心和乡音的亲切让她倾向于尽心帮忙。可在尽述上海当下的情况后,刘永仁却犯难了——他的计划只是薛奎光计划的改良,虽说是从崇明劫一条船,然后沿黄浦江进入租界,可在吴淞口、苏州河一带,都有日军巡逻警戒的小火轮。
不要说一艘渔船,就是英美邮轮也要受其指挥调度,下船的检疫不是在租界码头而是在浦东码头,去租界要乘小筏子。这是洋船,国内民船入内更会悉心检查。谢久子有满洲证件当然无忧,自己这些人既然是从崇明来的,可连个良民证都没有,遇到检查肯定出事。良民证,他连是样子都没见过。
“刘长官,船上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刘永仁思索着之前的计划发现行不通,谢久子则希救上艇来的姐妹可以尽早上岸返家。
“她们?”刘永仁回过神来,“如果你要上去,那为了你的安全,她们只能送到香港去了。”
“我的安全?送到香港?”谢久子惊讶,她没办法将这两件事联系起来。
“是。你有没有和她们说你的名字?”刘永仁问道。“你不要忘记了,她们可是亲眼看见你过来给我们长官治伤的,上岸后日本人肯定会调查,一调查你肯定逃不掉。”
“我……”从早上到晚上十二个小时,十二个小时十六个女人和五个孩子挤在狭小的士官生活舱,身边全是目光不善的士兵,久而久之彼此自然会小声说话。谢久子虽没说自己的全名,可姓是说过的;还有她慌忙间编造新京第一病院,她父亲谢秋涫就在新京开百川医院,四叔谢秋涛开大生医院。
“你放心吧。长官说过,海军的荣誉不容玷污。这些人我们肯定会妥善安排,沉船的损失我们会赔偿,死亡的亲属我们会抚恤。海军司令部也会对所有遇难者深切哀悼和致歉。击沉一条邮轮,真不是我们愿意做的。”刘永仁说着海军的立场,这番话很能打动人心。他说罢再道:“谢小姐就在这里休息一下吧。我们先商议对策,商量好了在决定怎么办。”
柴油机轰鸣,月夜中潜艇全速驶往长江口,刘永仁登上了舰桥,他对着林祥光道:“我们没有良民证,找渔船是不行的。”
“什么?”林祥光大叫。“可我们现在正去长江口啊?那怎么办啊?”
“只能是这样。”刘永仁沉默了一下才道:“在航道上拦截一艘去租界的英籍商船,表明自己的身份后把救起来的这些人全送上船,长官也假扮成乘客送上去。”
“这怎么行?”林祥光吓了一跳,“我们根本就没有救男乘客上来。”
“可谁知道?”刘永仁反问。“谁知道我们没有救男乘客上艇?这些女人上艇后就一直呆在前舱,根本不知道后舱有什么。再说,我们可以先让长官登船,然后再让这些人登船,她们根本不知道有谁和自己一起上了船。”
“可日本人不会检查吗?”林祥光点头之余又担心日本人,就算乘客不会因此生疑,可日本特务机关肯定会审问这些人乘客,希望从中得到u-38的信息。
“上船后我可以收买船长,只要他不说,日本人根本不知道我们往船上送了多少人。”刘永仁道。“不过最好是不要收买,越多人知道越不安全。”
“那这个谢久子呢?”林祥光问道。“就你去吗,奎光呢?”
“就我和长官两人,奎光就不要去了,谢久子和其他被救的人呆在一起。”刘永仁道。
“就你一个人去我很不放心。”林祥光想了片刻才说出自己的意见。“我认为最好的办法是马上联系纽约,如果由纽约来安排,很可能英国人、美国人会派出炮舰把长官送入租界,最少英国人会,他们和长官的关系一向密切。”
“派出炮舰又如何?”林祥光的办法不可谓不妥当,但刘永仁却不赞成这种办法,他道:“求英美方面帮忙是可行的,但谁能确保他们不走漏消息?你不要忘了,班乃岛号是怎么沉的,英国大使又是怎么死的。只要日本人发现长官在上海,他们肯定会置长官于死地而后快。”
“可要是你们在船上被发现了呢?或者船长把你们出卖了怎么办?”黑暗中看不到林祥光的表情,可他后面的话显然认同了刘永仁判断,日军一旦发现长官在上海,哪怕是在英美大使馆,他们也会冲进去抓人。
“我和陈在和一起去,带枪去,他枪打得准。衣服也要换,反正要是幸存者的打扮。”刘永仁又考虑了一会才拿出最终方案。“拦下商船后我们先上船,女人和孩子们后上。上船后我会去找船长,不说我们是海军,只说我们是生意人,因为不想靠岸后被日本人盘问耽误病人的病情,所以请他代为隐瞒。必须给他一些钱,不能给太多,可也不能太少。
另外考虑到奎光曾对这些女人说过长官受伤,所以女人离艇前要找人扮作长官的样子绑着纱布躺在床上,她们离艇上舰桥前要对长官鞠躬致谢。对了,每个人都要谈一遍,她们随船沉没的东西我们赔偿;如果亲眷遇难,我们出丧葬费人命费。钱不要省着,往高处给,但要留下字据姓名住址之类。为了这些钱,她们肯定不会对日本人多说什么。”
“那些孩子怎么办?”林祥光点头,刘永仁的办法听起来是可行的。
“里面不是有个官太太吗,钱给她,让她负责将这些孩子转送给家人。”刘永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