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屋内二人可是整整絮叨了四五个时辰,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圣上也该上朝了。
禄东山清了清嗓子脆声喊道:“皇上,奴才求见。”
“进来吧!”
禄东山推门而入,弓着腰走路不敢直视,这屋内两个人席地而坐,一面是皇上,另一面是下午时分长跪不起的杨烈臣!
当时皇上才和丞相大人告别的时候,这杨烈臣就追了上来,十分不合礼仪的拦在皇上面前,说什么“改道州制度,中央集权”之类的让禄东山听不懂的话,随后皇上就将他拉进屋内,坐了整整一夜,扰的皇上又是一夜没有休息。
禄东山站在二人身侧,对李如是说道:“皇上,且休息片刻吧,再过不久就要上朝了,可休息不了了。”
“节度使大人,有什么事,明日早朝再说?”
杨烈臣笑了笑,他摸着鼻子问道:“陛下龙体为重,要不今天先聊到此处吧?以后有机会再说。”
李如是撇了撇眉头摇手道:“不行不行,听完了你们渝州的事情,你还没告诉朕你是如何知道张丞相是提出改道州制,还有你那个中央集权,朕很有兴趣。”
杨烈臣面露难色,偷偷瞅了一眼禄东山,后者喉咙轻动,指尖颤抖,眉头多了一分气恼。
天子对禄东山摆了摆手,“禄公公,你先退下吧,朕知道时间了,也不差这会儿。”
禄东山侧头看了一眼杨烈臣,他心中暗暗不爽,这节度使太鸡贼了,也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说的事情正好说进皇上的心坎里了,又拉着陛下熬了一宿,还给自己下套!
禄东山不敢违逆圣上口谕,他躬身说了声“领谕”后缓缓退去。
李如是何等聪明,怎会看不出杨烈臣的心思,但他没说出来,只得先委屈一下禄东山,看杨烈臣能不能将张丞相的“道州制度”说上来,或者他口中的那个“中央集权”到底有没有用,否则促膝长谈一夜,也是杨烈臣最后一晚了。
他眉头挑起,开口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杨烈臣讪笑一声,都说伴君如伴虎,古人诚不欺我也。
“陛下,请听我慢慢道来,这改州郡制为州道制确实是下官胡猜出来的,再说出如何猜的,那就恳请陛下免我一个以下犯上的罪行。”
“免罪,但说无妨。”
杨烈臣点头,“州郡制是由高祖皇帝传承下来的,天下划分为郡,郡下面再有州,比如东海郡下面就有东州与梵州,这州郡制的好处就是可以由郡守统一管理,军事当年由节度使方面统帅,但是这里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一郡之地,既有当家做主的郡守,又有统兵的节度使,那这一郡成什么了?简直就是一个小国了!所以猜出这一点并不难,若是张丞相不是说此事,那么这件事对大周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大胆!”
李如是突然一声怒喝,“你的意思是大周疆土之下还有政权?”
杨烈臣急忙下跪,“请陛下恕罪,可这并非胡言,而是千真万确之事,就拿下官的颍川郡来说,屯兵就有三万五千人!”
李如是这时又笑了,他压了压手掌说道:“好了好了,你别太过于惊吓,朕说过恕你无罪,君无戏言,张丞相的奏折确实是说改制,你坐下继续说。”
杨烈臣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其实他也在赌,就赌皇上耐心不耐心,刚刚那一声大胆是真的吓到他,就怕皇上二话不说就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即使自己明面上有守城之功,但是君要臣死,理由不还是多不胜举?
皇上真是说变脸就变脸,他咽了口唾沫,小腿压在屁股下半跪半坐说道:“所以这种州郡制度是有弊端的,当初南朝就是如此起家,煽动淮南郡、南越郡人马,足有七万之众,向四周扩散辐射,竟然一时间扩大到数十万,这种州郡制下的兵权,可没有在皇城的兵权牢固。”
天子点了点头,的确就如杨烈臣所说一般,州郡制弊端越发明显,贪官污吏仗着山高皇帝远疯狂收刮民脂民膏就算了,有些甚至借着有些兵权,而且不用入京上朝之便,做起了土皇帝,比那个淮安王李自真都要逍遥快活,对此李如是睁只眼闭只眼,刺要一点一点拔,伤口才不那么大。
“那道州制可以改善这种情况?”
杨烈臣重重点头道:“绝对可以,道州制要将现今州郡制全部打乱重新规划,至于如何设置想必张丞相已经和陛下说了,到时候根据张丞相所说逐步下达,不过,一定要先将那些地方官员召入京城。”
李如是摸着胡茬沉思起来,张玄林的奏折他已经看过了,里面确实说了如何打乱州郡变为道州,至于召全部地方官员入京,杨烈臣就是第一个,就是怕下了一郡之首的权利之后,引发更大的暴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