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剑说道:“自然不是朝廷的意思,每次朝廷下派的灾粮,都是正儿八经的米面,就拿上次我中州大雪,朝廷下拨的款项中就有米面,那可都是比雪还要洁白的粮食,可叹还是不够吃,要是能再多点就好了。”
陈平煜点了点头,“那就是官员自行换成了麦麸,这种行径,抓到了会怎么样?”
“自然是满门抄斩,现在朝廷治理贪官污吏很严重,抓到了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满门抄斩,像这种贪污了灾民粮食的,应当株连三族,其族人以后永不录用。”
“这种人真是可恨,连灾民的救命款项都要贪污,甚至换成了畜生吃的麦麸,简直没有人性!”
不料公孙剑却摇了摇头,他说道:“陈学兄,你可知道,麦麸吃下肚很是管饱,因为肠胃不好消化,吃了一顿可以顶上一天,而且你可知道,一斤米面,能换三斤麦麸!”
“什么意思?”
“也就是说平时吃一顿养活一个人的米面,换成麦麸就可以一顿养活三个人整整一天不受饿!”
陈平煜皱了皱眉,“可那是畜生吃的东西啊,人怎么能吃畜生的东西?那和畜生有何区别!”
公孙剑长呼一口气,“陈学兄常年在东州,而且是在稷上学府中,应当没有见过尸横遍野,草木枯死,遍地都是死人的场面,也许在书中有说过‘路有冻死骨’,但是你可真真切切的见过?”
陈平煜表情惊愕的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他没见过,甚至都不敢相信那是真的。
公孙剑看着天空,“我见过,而且赵苟同也见过,那时在姑州,赶上战乱的时候,由于战境封锁,米面都进不来,大户人家一天三顿饭都改成了一天两顿,我们这些小民,更是几天都吃不上饭,吃不上饭吃什么?就吃草根树皮,那些场景现在在我脑海中都历历在目,长青的姑州在那一年,呈现的全部都是死气,随便在哪个巷弄角落都能遇见一两具尸体,甚至有些饿极的人,撕咬着同类的身体,他们在即将饿死的边缘,甚至比畜生都不如,能吃麦麸已经是不错了。”
“那朝廷不能多派些米面?一定要被换成麦麸?”
公孙剑冷哼一声,“不论派多少米面,都解决不了问题,就算每个城镇都下派十万斤百万斤,最后到灾民手里的,依旧只有那么几两几斗,我一度都想着,不如就给那些灾情严重的地方,直接下派麦糠麦麸,我就不信那些官老爷连这东西都贪!”
陈平煜点了点头,“经公孙将军这么一说,平煜算是明白了,只要能活着,有的吃就行了,不管好坏,能吊着那一口命,就有希望。”
“有时候真的不要去读死书,死读书,最后把书给读死了,沉浸在书本的世界里,这样无异于坐井观天,有空还是要出去走一走,亲眼看一看繁华与落寞,穷苦与安生,或许你也会心有所启发,起初我见你第一眼时就感觉你十分木讷,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但岂是你是懂得情理之人,不懂就问而且不耻下问,是一个读书人最良好的品格,你如果能用其他办法来看这个天下,我相信你以后成就匪浅。”
陈平煜听后,将腰间的书放入怀中,深深作了一揖说道:“陈平煜拜谢公孙先生教导。”
公孙先生?
公孙剑直接笑了出来,他拍了拍陈平煜的肩膀,“当不得先生,不过这声先生还是叫的我十分开心啊,想当初我还是个大字不会写的小毛孩子,打了几年仗之后被称为将军不说,还被喊成了先生。”
陈平煜正色道:“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每个人都有他擅长的领域,孙先生说了,如果有需要甚至都可以向乞丐求学,他们看尽了人生百态,时不时说出的一两句感叹之言,都让人受益匪浅。”
“那倒也是。”
公孙剑想了想继续道:“王叶儿是男是女?”
“女的。”
公孙剑恍然大悟,他朗声笑了笑,“走,咱们上山,这还有多远路程?”
“现在才走了一半,稷上学府在白鹿洞山顶后方,看现在这个时辰,回到稷上学府正好可以吃午饭了。”
“还有这么远?你们每天上下山都是靠什么?”
陈平煜一脸的匪夷所思,他不解道:“靠脚走啊,我们可不能像经略使大人那样凌空飞度。”
公孙剑啧啧称奇,也苦了这群读书人了,他抬头看了眼整个白鹿洞,比那什么燕山都要高出不少,怪不得看起来这个陈平煜虽然有些文弱气,但是走了这么久脸不红心不跳,原来是习惯了。
陈平煜见公孙剑不说话,以为他是累了,好心问道:“要不歇歇脚再走?正好我还有几个问题要问公孙将军。”
公孙剑听陈平煜这么说,以为是这个书呆子累了,他点了点头,“也好,休息休息吧。”
陈平煜有些迷茫,他从公孙剑语气中好像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但是又不知道是不是,感觉还有些鸿沟在那里。陈平煜往后挥了挥手,所有稷上学府的学子也都停下来休整,虽然口上说着一些羡慕嫉妒恨的话,但是谁让人家是孙先生钦定的带路人呢,还是要以陈平煜为首。
陈平煜找了两个石块,拢起袖口坐下,示意公孙剑也坐在旁边。
公孙剑没有那么多麻烦事,石块在他看来太硌屁股,还不如在草地上,再说了现在日头渐暖,有些暖洋洋的,草地也干燥柔软。
他席地而坐,在陈平煜旁边开口询问道:“陈学兄还有什么问题不妨等一等,其实我也想问你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