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见的危险就像扎在姚霜心头的一根尖刺,这让他不得不提防,逍遥宫的事被他二人暂且撂到一边,一连十多天的外围打探,却还是没能寻到那人任何的蛛丝马迹。
一直到了五月,姚霜收到严云星回信,信中指明:那人的事暂且先放一放,隐藏身份不被至尊联盟的人怀疑才是头等大事;南宫瑾就留在扬州帮忙;雇佣军联盟他会派人盯着的。
有了命令决断,姚霜一刻也不再耽搁,随即做了三张假脸皮,回到了扬州西城,与至尊联盟的人扯了个谎糊弄过去,然而逍遥宫的人却生气了,你这至尊联盟言而无信,摆明了看不起我逍遥宫,这还能得了?遣使,下战书,定要与至尊联盟一决高下。
阿尔萨斯这一下急了,让姚霜亲自与使者交谈,表明己方合作的诚意。姚霜说明了自己确实于路途之中遇到困难,一个谎言掩盖另一个谎言,一连谈判了好几天,把他忙的是焦头烂额。
这一天晚上,阿尔萨斯又派云水谣来催,说那使者突然翻脸,定要下战书,姚霜胡乱扒拉了两口饭,也便急匆匆离去。军师营内,只剩下南华馨与南宫瑾二人。
南华馨依旧一身军师打扮,在自己房内盘膝练功,过不多久,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在门口徘徊了好久,却又转身离去。
“哎……”南华馨长叹一口气,收功起身,追了出去,只见前头荷花苑池中央,一个瘦小的背影默然呆立在亭边,感觉到他孤独黯然的悲伤,南华馨终不忍心说出那番话,摇了摇头转身就要离开。
“师妹?”南宫瑾感觉到身后有异动,转过身来叫了一声。
该来的总会来吧……
南华馨停下脚步,假面皮挤出一丝笑容,回头问一句:“师兄,你怎地在此?”
南宫瑾摸了摸自己那张年轻的假脸皮,也挤出一点笑容,随口说道:“夜里无事,我来看看这荷花池,却是没开。”
“看荷花?师兄你扯谎的本事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南华馨心里暗暗好笑。
“我怎么在此处,师妹你心里还不清楚么?”南宫瑾心里黯然神伤。
两人其实都明白对方想要做什么,也都猜到了结果,但一个不死心,一个不忍心,这拖拖拉拉倒像是在打太极。
“哎……”南华馨又是叹了口气,转身往房间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师兄有什么话,进房来讲吧。”
南宫瑾看着她进了房间,心中万分的犹豫,到底该不该进去?
算了,死就死了吧!
南宫瑾暗暗握紧了拳头,心里为自己加油打气,但一双腿就像灌了铅一般的沉重,短短的几十步,却好似奔赴刑场一样的艰难。
终于,到了房门前,抬脚,迈过了门槛,这一下又让他的心脏一阵猛烈的跳动,许久才平静了下来。
闭门,坐定,南华馨沏了杯热茶,端放在桌前,缓缓地坐在他对面,默默地注视着他,眼神温柔而又亲切。
良久,南宫瑾终于开口了,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犹豫,不过最终还是笃定了自己的想法,期期艾艾道:“我们能不能……能不能……摘了这面具说话?”
话到嘴边,他还是退缩了。
“不能。”
“为什么?”
“因为哥哥他制作不易。”
“可带着面具不好讲话。”
“没什么不好讲的,就这么说吧。”
两人连续对话如连珠炮弹一般脱口而出,根本没有经过半分的思考,似乎只有这样密集的语速才能掩饰各自内心的紧张和尴尬。
“那我不说了。”南宫瑾起身作势要走,南华馨却是紧跟着说一句:“长痛不如短痛,不如我先讲吧。”
南宫瑾愣在了原地,一句“长痛不如短痛”让他心中的希望彻底幻灭。
南华馨依旧一副平淡的模样,平淡的眼神,平淡的口吻。
“师兄,我不喜欢你,你只是我的师兄。”
终于得到了答案的南宫瑾,一时间心如刀绞,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透过假脸皮滑落在了脸颊。
但他仍不想放弃,爱一个人是卑微的。
“可是……可是姚堂主也不喜欢你……”这一句话,南宫瑾几乎是颤抖着说完的,一直以来敬爱的姚叔叔此时让他觉得难受,面目可憎。
南华馨一听,当即变了脸色,厉声道:“和他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如果不是他,或许我们可以……”
“没有或许!”南华馨想彻底打碎他的念头。
“有的!”在朋友亲人面前从来不曾愤怒的南宫瑾,此时像是一头暴走的雄狮,怒喝道:“如果不是他,我早就追到了你;如果不是他,你一定会喜欢上我;如果不是他,我们早就在一起!”
他几乎要宣泄完了心中积压多年的妒火,胸口兀自不停的剧烈起伏着,但看她,却是依旧一副平淡的神态,冷漠的注视,他感觉到绝不是因为假脸的缘故,而是她的心里真的未曾泛起过一丝波澜。
这种感觉让他绝望。
“我说了,和他没有关系,我只把你当哥哥。”南华馨那张沧桑的面皮似乎正好印证了她波澜不惊的心。
南宫瑾知道再说姚霜只会让自己在她眼中变得更卑微更可怜,心中也便放弃了对姚霜的嫉妒,但并没有放弃追回她的心。
“难道你忘了吗?富士山火山口,你也曾对我笑过,你也曾脸红过……”南宫瑾此时的模样像是一只被主人丢弃在风雨中的小狗,只拽住最后一丝衣角,呜咽的哀求。
“那又能代表什么?”南华馨丝毫不松口,继续说道,“是不是我对每个人脸红,对每个人笑,都会让你觉得我是喜欢他?如果是这样,那我以后不对任何人笑,可以了吗?”
“可是我们曾经在迷宫深处共患难,我们一起经历过生死,这份足以见证我喜欢你的真情,永不磨灭的烙印,难道你从未曾有过相同的感觉吗?”南宫瑾摸着自己的小腹,隔着衣服依然能感觉到如千足虫一般丑陋的疤痕。
南华馨抬手,同样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她知道,在那一片洁白处,永远的留下了一道恐怖的红印,那是她最不愿想起的往事,尘封回忆的深处,爷爷一头花白的长发根根落尽,浑身精血流干,一双眼睛已完全变瞎,七窍内渗出的是浓浓地漆黑液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