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第二天他收到了爸爸的来信。
他爸爸一般是不给他写信的,所以收到信时张强就很奇怪,看了更加吃惊。
他爸爸不知为什么,给后辈写信时爱用文言,而且要求回信也用文言。
据张秋说,她读大学时,就为此叫苦不迭,因为爸爸特别喜欢给张秋写信,而且还很希望张秋把他的信给同学看。
这封信也一样用文言,他在信中先指责他以小聪明误事,这是老生常谈,后面一段写:“文毕恭与我虽有同窗之缘,但无深交,且有仇隙。文氏为文虽有尺寸可取,为人则犯教伤义,骄狂凌人,所有同学,鲜与为友者,盖知其为人也。与之相交无益有害,适足增羞。其若再相邀,必拒之为盼,莫令父母蒙羞。切记切记。”
张强半晌没回过神来,呆坐不语,余剑见状,唤他几下,问他怎么了,他苦笑一声,摇摇头,不答,只有一种郁闷的感觉在心中装不下,几乎没法安坐。
文老师对爸爸的赞赏与惋惜言犹在耳,而爸爸却跟着那些人这样评价文老师,这使他失望尤深。这样评价也罢了,那是他的事,他却又遥遥伸来一手,拦住他往文家的路,那不可能!
只是爸爸的脾气张强也清楚,如果背着他去,一定会大闹一番,张强无所谓,妈妈她们就惨了,因为他的气,最终会撒到妈妈和弟弟妹妹头上。
张强一直对爸爸深感不满,他对爸爸的评价是:“胆量三分,一分太太,一分学生,一分儿女。”
把这三分胆量分发完了,爸爸对其他人就显得谦恭过分,生怕一不小心便得罪别人,对领导对同事无不如此。
他的上司能力虽差,官僚气却挺重,动辄骂人,虽只是这不痛不痒的官,却闹得鸡犬不宁,几个领导拉帮结派,明争暗斗,为一点蝇头小利丑态百出。
爸爸凭着骨干教师的身份,原本可以不必缩着脑袋过日,各方都不愿开罪他这种老牌教师,他的谦恭倒助长他们的威风,所以言语虽然和气,暗中却对他很是不屑。
这点连几个儿女都看得清清楚楚,心中替他难受。
不可理解的是,对那些普通的同事,爸爸也是私毫不敢开罪,甚至连维护自已的尊严都不敢,总是息事宁人的一声“算了吧”,把别人对他的人身伤害放过。
假设这样能把那伙人的良心唤回来也还罢了,实际上相反,他们更加肆无忌惮。
跟爸爸这种人生活,谁也轻松不了。关于这点,张强知道妈妈体会得只有比他更深刻。
窗外雨声风声不断,雨似乎下出了惯性,今天又是在黄昏开始就下雨,这风,这雨!
张强收回思绪,决定冒着雨也要给妈妈挂一个电话,问问是怎么回事。
他也不管此刻正上着自修,把信放好,放时把抽屉弄得太响,惊动了刘利敏,刘利敏扭过头来,向他看,眼里发出询问的光,不用说,她估计到他要出去了,更不用说,她不愿意他如此放肆的,毕竟正上着晚自修。
张强急忙从抽屉里另外掏出一本书,他看懂了刘利敏的眼睛语言,不想拂刘利敏的意,为了让她安心,他可以适度约束自己。
刘利敏见他没走,冲他笑笑,张强浑身舒畅,感到自己是做对了。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偷偷向四下看了看,发现果然有人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他心里暗暗得意。
一下课,他就直奔电话亭,黄绮问明他急急打电话来的原因,沉默不语,张强说:“妈,你们干吗一定要和文老师闹僵?我已经答应了文老师周六到他们家去。”
“他对你真的这么重要吗?”
“这不是重要不重要的问题,我就是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