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普兰德夺门而出,猛地冲进休息区外的那片树林当中。
白羽立即站了起来,皱着眉毛看了一眼低着头的德克萨斯,然后轻声对米莎说:
“米莎,你先呆在这里,我去处理一下一些急事……”
他跑出面馆,一眼就望见拉普兰德背着身,一只手扶着一棵大树站在那里,好像很累的样子,身体都在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拉普兰德!”他唤了她一声,冲到她身后,拉住她的另一只手“你没事吧?”
“不要碰我!”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传来。
白羽把手捏紧了。
“放手!”
拉普兰德甩了甩手。白羽没有她的身体素质,刚刚那几下力度大得几乎让他的胳膊脱了臼,但是他依然没有松手。
“我不松。”
“你松手!”拉普兰德扭过头,眼眶里涌出大颗大颗的泪珠“再不松手我就杀了你!”
“那你杀了我吧,我保证我不松手也不会反击。”白羽又向前一步“你振作一些。”
拉普兰德咬着牙,把头又转了过去,背着他的视线用右手抹了抹眼泪。
“真丢脸……”她哽咽道“怎么会这样……”
“你转过来,别哭了。”
“我没哭……”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小树林大吼了一句“你别管我!”
“恐怕只有我会管你了。”白羽一只手拧过她的肩膀,把她按到自己的面前。拉普兰德依然扭着头,不愿意看他。
“真丢脸……”拉普兰德闭上了眼,又有好多泪水流了下来“我父母死的时候我都没哭……鲁珀族的狼是不会哭的……”她吸了下鼻子,又用手抹自己的眼角,但泪水怎么也擦不完。
“那你就偷偷在我面前哭鼻子吧……”白羽勾住她的脖子,想把她揽入自己的怀里,但拉普兰德伸手挡在两人的身体中间。
“你走啊!白羽,我不在乎你……”
“但我在乎你,也许是唯一一个在乎你的人。”他摸了摸她的狼耳“靠着我,不要磨蹭了。”
他轻轻提住她的狼耳,把她的头放到自己因为剧烈心跳而微微颤抖的胸膛上,抱住她的背。
拉普兰德贴在他身上,膝盖软了下来,整个人一下子跪倒在地上,目光也忽然混沌下去——但是,她被泪水模糊的视线却清晰起来。
拉普兰德“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而德克萨斯正抱住她,浑身血迹。
“不用害怕,小狼。”德克萨斯搂住她的肩“直到我让他们血偿了自己犯下的罪孽,否则我是不会停下来的……”
年幼的小白狼靠在同样年幼的小灰狼身上,一边哭一边哽咽着说:
“但……但你会离开我吗?”
“永远不会。”德克萨斯温柔地看着她,用沾满血迹的手摸了摸她的头“只要我一息尚存,就没有人会伤害你……”
“但你什么也不懂!”拉普兰德大吼着,吞下了划过她脸颊的所有苦涩泪水“我什么都不如她,什么都做不好……我做得到的她都能做到,可她能做到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不,你一直是完美的。”白羽蹲在她面前,把额头贴在她的白色长发上。
“你骗人!你骗人!”她用手一直在锤白羽的后背,嚎啕大哭“说什么不想去叙拉古,说什么戒烟戒酒,说什么不愿意回到过去……全都是骗人的!她根本就忘了我!不……她从来都没有在乎我,从来就没有在乎过我的人……”
“我在乎你……”
“说什么过去会回来杀了她这种话……可她那些过去我全都经历过,更残酷的事情我经历过,更痛苦的事情我也经历过,那她凭什么这样绝情?”
“我知道……”
“你知道些什么,你跟她一样什么也不知道。”她把头深深地埋在白羽的胸口,全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颤抖“除了那些过去,我真的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不剩下了!而她却说她讨厌那些日子,讨厌那些有我的日子,还说……她宁愿成为懦弱无能的德克萨斯,也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
“我什么都知道,拉普兰德,你的一切我都知道。我比任何人都明白,甚至比你还要明白。”她发间的微香渗入白羽的鼻中“你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我。”
“你算什么?你和她都是同一种人——薄情、寡义、善变、懦弱,嘴上说着陪你永远,玩腻了就会把你像丢垃圾一样丢掉。撒谎、破誓、不闻不问,这不就是你们喜欢干的吗?怪胎、变态、疯女人,这不就是你们眼中的我吗?白羽,你放开我!”
但拉普兰德把身体贴得更紧了,好像想要蜷曲在黑暗无人的角落里一般。
“这次我不会放手……我并不会骗你。我在乎你,甚于我在乎我自己。”
“呜呜……”拉普兰德的手忽然垂到了地上,整个人软在白羽的身前“为什么要把自己糟蹋在我身上?你明明可以不去管这些事情,明明可以在那儿等我回来……你为什么要抱着我?”
“我乐意。”他伸出手抚摸拉普兰德狼耳后的头发“我既然乐意,我就会去做。”
“可我是个疯子,又是个感染者,没有多长时间可以活了……”
“你活多久,我就陪你多久,无论你做什么。嘛……你若是想打我也没关系,你若是把刀架我脖子上也没关系,反正你也没少干这些事情。你要是问我为什么的话……你不是想谢谢我的吗?你要是真想谢我,就哭在我面前好了。不想在别人面前流泪的话,就抱住我喽,我不会介意的……不过,我要是介意的话,这条小命恐怕就不保了。”
拉普兰德忽然笑了一声。
“……我……有那么暴力吗?”
“有。”白羽也露出微笑“而且是德克萨斯做不到的那种暴力。”
“那好吧……”拉普兰德逐渐由大哭转为抽泣,又转变为无声的流泪。终于她没再说话,只是双手还有些微微颤抖。
她放下了所有的戒备,抱着白羽无言了好久,整颗心都依偎在温暖之中。两个人都静听着树林里传来嘈杂的鸟鸣声,有风伴着拉普兰德逐渐平稳下来的呼吸。这些他都能感受到,并且感受得更加清晰。
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拉普兰德忽然很小声地讲了一句:
“喜欢……”
“喜欢什么?”
“喜欢你……”
“……嗯。”
他的心隐隐痛了起来,好像是一个孩子明明犯了错反而被奖励一般难受。
“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
“我不是个正常的家伙。”她说“你不用说,我自己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