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河往下游走的路上,孔阳负责探路,不过,以前他也负责带路,现在则是由纯熙夫人决定该往哪里走。她的每个决定都非常肯定,似乎在追踪一些看不见的痕迹,就好像她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脚印,记忆中留下的气味似的。孔阳只需要检查她想走的路是否安全就够了。
湘儿甚至相信,就算孔阳说那条路不安全,纯熙夫人也会坚持走过去。而孔阳则肯定会跟随她,沿着河,一直走下去,走到湘儿忽然从沉思中惊醒。这时候再看看四周,原来他们已经走到白桥的桥脚了。弯弯的大桥在阳光中闪着淡淡的光芒横跨碧水,就像一架精致得无法承受任何重量的洁白玉器,只要一个男人站上去就能把它踩碎,更别说马匹了,它自己的重量也随时能把自己压碎。
然而,孔阳和纯熙夫人漫不经心地向前骑去,沿着光亮的引桥,走上桥去。蹄声清脆,听起来不像马蹄上的生铁敲击瓷器,却像镔铁互击的声音。桥的表面看起来就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光滑,但是马匹走在上面却步伐稳健。
湘儿跟了上去,只不过,从她迈出的第一步起,她就一直担心着整座桥会在她的马蹄下被击得粉碎。她心想,如果蕾丝是用瓷器来做的,大概就会是这个样子了。
一行人快要完全走过了桥时,她才开始注意到,空气中漂浮着浓重的烧焦味。再过了一会儿,她看见了。
白桥桥脚连接的广场四周,大部份的建筑都已经被一堆堆焦木取代,还在冒着呛人的烟。一些汉子穿着不合身的制服和晦暗的盔甲沿着街道巡逻,但是,他们脚步匆忙,好像在害怕会发现什么东西,而且,边走边回头看。在街上只有寥寥数个镇民,一个个缩着脖子,脚步匆忙,好像在逃避什么。
就连一贯冷酷的孔阳,此刻的表情也十分阴沉。镇民远远绕开他们三个,连那些士兵也是。退魔师嗅着空气,紧锁眉头,低声咒骂。也难怪,空气中烧焦的气味太过浓烈了。
“人心愁甚矣,天意欲何耶。太古神镜按照自己的意志运行,”纯熙夫人喃喃自语,“没有人能预见风月宝鉴。”
说完,她下马跟镇民说起话来。她不问问题,只是表示同情,湘儿惊讶地发现,她显得十分诚恳。那些畏惧孔阳,随时准备逃离任何陌生人的镇上居民,却停下脚步跟纯熙夫人说话。他们似乎对自己的行为也很惊讶,但是,在纯熙夫人温情的目光和抚慰的声音鼓舞下,他们勉强放下了戒心。鬼子母的眼里流露出感同身受的目光,分享他们受到的伤害和痛苦,然后,人们开始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