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的小房间位于屋檐下,是许多就地取材随便拼凑而成的房间之一。从窄小的窗户看出去,她可以看到那个用来给禁师牵着伍相奴散步的花圃。那里本来是几个花圃,宵辰人把分隔的墙壁推倒,合成一个,并且用这些大屋来关伍相奴。树木全都没有叶子,可是伍相奴仍然会被带出去透气,不管她们自己是否愿意。半夏看着花圃,因为尸魃此刻就在下面,正在跟另一个禁师说话,只要她能看见尸魃,尸魃就不会突然走进她的房间。
其他禁师可能会来禁师的数目比伍相奴多得多,每一个禁师都在盼望轮到她戴上手镯的时候;她们说,那样叫做完整可是,负责她的训练的依然是尸魃,每五次之中有四次是尸魃佩戴她的手镯。如果其他任何人要来,她们不会遇到任何进门的障碍。伍相奴的房间是没有门锁的。半夏的房间只有一张窄硬的小床,一个上面放着破水罐和脸盆的脸盆架,一张椅子和一张小桌,再没有空间放其他东西。伍相奴不需要舒适、隐私或者财产。伍相奴自己就是财产。紫苏有一个跟这个一样的房间,在另一座屋子里,不过,紫苏可以自由来去,或者说,几乎是可以自由来去。宵辰人是了不起的规矩制订者;他们对任何人订下的规矩比巫鬼道给小学徒订的规矩还要多。
半夏站在远离窗户的地方。她可不希望被下面的任何女人抬起头看见此刻环绕在自己身上的引导紫霄碧气时散发的灵光,她正在轻轻地探视脖子上的项圈,徒劳地寻找着;她甚至无法分辨那金属是编织而成还是链接而成有时候,它像是这样,有时候,又像是那样不过,一直以来,它都浑然一体。她操纵的只是极小的一点紫霄碧气,是她能引导的最细小的力量流,然而,这仍然使她的脸上冒出汗珠,胃部抽搐。这是受束者的特性之一;如果伍相奴试图在没有禁师戴着手镯的情况下引导,就会觉得恶心,使用的紫霄碧气越多,恶心就越严重。点燃臂长距离之外的一根蜡烛所需要的力量足以使半夏呕吐。曾经有一次,尸魃把手镯放在桌子上,命令她耍动小光球。每当她想起那次经历,仍然直打哆嗦。
此刻,那银链如蛇一般拖过光秃秃的地板,爬上光秃秃的木墙,连着挂在钉子上的手镯上。它挂在那里的样子使她愤怒地咬紧了下巴。如果把狗的狗带如此随便地挂着,狗早就逃走了。可是伍相奴,如果她想把自己的手镯从最后一次被禁师接触的位置移走,哪怕只移动一寸尸魃也逼她这样做过她要她拿着自己的手镯走过房间。或者说,尝试走过。她很肯定,那个禁师麻利地把手镯戴到手腕上时,只是过了一盏茶的工夫,然而对半夏来说,那使她在地上翻滚的尖叫和抽筋仿佛持续了数个时辰。
有人敲门,半夏惊跳起来,然后才想到,来的不可能是禁师。她们从来不会先敲门的。不过,她还是释放了阴宗;她已经开始难过得受不了了。
“紫苏?”
“是我,我的探视时间到了,”紫苏一边溜进来关上房门,一边宣布。她的欢快听起来有点勉强,不过,她一直都竭尽所能给半夏打气,“你觉得这衣服怎样?”她小转了一圈,展示身上那件宵辰式深绿色粗布裙子。她的手臂上还搭着一件跟裙子相配的厚披风。她的黑发甚至还用绿丝带绑了起来,虽然她的头发几乎不够扎辫子的长度。不过,她的刀子仍然插在她腰间的刀鞘里。第一次看到紫苏带着刀时,半夏很吃惊,不过,宵辰人似乎信任任何人。除非他们破坏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