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鸣想:那么你就知道我们住在哪儿了?还是他娘的不要这样比较好,嘴上却说:“我本想在上岸前先吃一顿,也许再玩一局骰子,打发一下时间。”安老大的脸色一下子刷白了,“但我觉得,还是在坚实的地面上吃下一顿饭比较好。所以我现在就要离开你了,船老大。这真是一次令人愉快的航行。”
放松的神情还在船老大的脸上与惊惶失措的神情交错扭曲。马鸣已经从甲板上拎起了自己的东西,另一只手拄着镇山棍,和谢铁嘴一起走向了步桥。安老大一直跟着他们走到了步桥尽头,一边还在半真半假地嘲囔着与他们离别让他感到多么遗憾。马鸣相信,这个家伙肯定很后悔没有为他的武泰大君打听到一项锡城与嘉荣城之间密约的内容。
当马鸣和说书人在人群中拥挤向前的时候,谢铁嘴低声说:“我知道那个人不怎么样,但你为什么总是要戏弄他?你吃掉了每一片他原本打算撑到晋城的食物,这还不够吗?”
“我已经快两天没有把食物完全吃光了。”那种饿饿感在某天早晨突然消失了,这让马鸣一下子轻松不少。那种感觉就像是嘉荣城终于松开了系在他身上的最后一道锁链,“我把大多数食物都倒掉了,同时还要小心不让别人看出我这么做,这可真是一项困难的工作。”在那些阴沉的面孔中,这个笑话听起来并不怎么好笑,“这是安老大应得的。就拿昨天那艘在泥滩或是其他什么东西上搁浅的船来说好了,他本来应该停下来帮他们一把,但无论那些人怎么呼喊,他连靠近都不愿意。”
这时他们前面出现了一个留着黑色长发的女人,她本来应该是个漂亮的女子,但现在却显得太过骨瘦如柴。她正专注地打量着每一个经过她身边的汉子的脸,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一个比她的腰际高一点的男孩和两个稍矮的姑娘都抓着她,哭泣着。
马鸣依旧说道:“他们都在谈论着什么水匪、陷阱。在我看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陷阱。”
谢铁嘴绕过一辆高轮大车,那辆车上除了一堆被粗麻盖住的货物外,最上头还放了一个关着两只不停尖叫的猪的笼子。转眼间,他又差点被一辆由一男一女拖拉的货撬给绊倒。
“那么你挺身而出帮助别人了?好奇怪,我怎么没有看见?”
“我会帮助所有出得起钱的人,”马鸣用力地说,“只有传说里的傻瓜才会不计代价地付出。”
那两个姑娘已经将脸埋进了娘的裙子,只有从一下下抽搐的单薄身体上能看出她们正在啜泣,只有男孩还在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女人深陷在眼窝里的眼睛盯在马鸣脸上,过了一会儿,才转向一边。那双眼睛看上去就像是在希望着也能被泪水润泽一下。眼眶一热,马鸣抓出一把散装在口袋里的各种钱,看也没看,就塞进她手里。女人惊讶地哆嗦了一下,瞪着满手的金子和银子,脸上先是一阵错愕,很快就变成了微笑。她张开嘴,咸心激的泪水却先一步溢出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