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怛化转身蹲坐在喷泉池边上,用双臂环绕住膝盖,专注地端详着马鸣。“我的枪之姐妹对我提起过你。”
马鸣将帽子拉回原来的位置上,从帽檐下面警觉地看着她。她们是怎样对她说自己的?“献与”又是什么意思?那只是一串项链而已。刚才那种挑逗的意味已经从眼里消失了,她现在就像是一只盯着老鼠的猫。这就是枪姬众可怕的地方,你很难分清她们是要和你跳舞、亲吻你,还是要杀死你。
街道上已经空旷一片,黑夜的影子愈来愈深,但马鸣发现令公鬼正走过这条大街,牙齿间叼着铜烟锅。
令公鬼是昆莫中惟一可能带着一群枪姬众走来走去的男人。她们总是跟在他身边,马鸣心想,像一群母狼一样守卫着他,扑向他指出的任何一个目标。
有些男人大约会嫉妒令公鬼,但那其中并不包括马鸣,大多数时候不包括,除非那是一群像铁勒娜一样的姑娘……
“请容我失陪一下。”马鸣匆匆地对鬼怛化说了一句,将钩镰枪靠在喷泉上,随后就跳下喷泉,朝令公鬼飞奔过去。他的脑子里仍然在嗡嗡作响,但已经不像刚才那么明显了。他的脚步也还算利落。
马鸣并不担心水池里的钱财。楼兰对于个人财产有着非常确切的看法,在袭击中劫掠财富是一回事,偷窃就是另一回事了。
沙陀信的手下在被捉到一次盗窃之后,已经懂得了要将双手好好地收在口袋里。那个小偷从肩头到脚踝都印满了鞭痕,然后就被剥光衣服轰走了,让他带走的一袋水,根本远远不够他走到龙墙。现在沙陀信的手下连地上的一块铜子都不敢捡了。
“令公鬼?”那家伙仍然在他的护卫中向前走着。“令公鬼?”令公鬼就在不到十步远的地方,但他仿佛根本没听见一样。一些枪姬众回头望过来,只有令公鬼仍然若无其事地继续迈步。
马鸣突然感到一阵寒意,这与渐深的黑夜并没有关系。他舔了舔嘴唇,用正常的声音说:“真龙。”令公鬼转过头,马鸣几乎希望他没听到自己的话。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只是在暮色中彼此对望着。马鸣犹豫着是否要走过去。马鸣这时候想告诉自己,这种犹豫只是因为那些枪姬众。沙风凌曾经教过他那个名叫“枪之吻”的游戏,而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游戏,也永远不想再玩一次了。
马鸣能感觉到沙木香的目光像螺丝一样正钻入他的脑壳。有谁能想到,一个女人会因为你说她是你见过的最美丽的小花而大发雷霆?
现在的令公鬼,曾经是和他一起长大的男孩。
他们,还有子恒,思尧村那个铁匠铺的学徒,他们一同狩猎,一同钓鱼,一同走过沙砾丘,直到迷雾山脉的边缘,在星光下宿营。令公鬼是他的朋友。
只是现在,令公鬼成了那种可能在无意间就会让你掉脑袋的朋友。子恒可能已经死了,就可能是因为令公鬼。
马鸣让自己走到令公鬼伸手可及之处。令公鬼几乎要比他高上一个头,在朦胧的夜色中,他显得更高,也比往常显得更加冰冷。
“令公鬼,我一直在想,”马鸣希望自己的声音不会显得太沙哑,也希望令公鬼这一次能记得自己原先的名字,“我已经离开家很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