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宗第他们的村子名叫小沟,顾名思义,就是小小的一条沟,村中只有十几户人家,年轻人差不多都逃荒去了,剩下几十个老弱病残。虽然这地方的住宿条件实在是不行,好在安全性不错,不仅很隐蔽,而且只有两条小路能从沟的两边进出村子,如果不从沟内穿过,从东口到西口就需要翻山越岭地大兜圈子,想包围这里,非得有两队官兵配合行动,出动八九百人才行,李自成目前还没资格得到这种待遇。这地方满地石头,挖不了沟,也没必要挖,刘宗敏、田见秀带人用树枝和石头截断路口,安置岗哨,也就足够抵挡一般乡勇的攻击,真要是有大队敌人过来,他们直接从另一头逃跑就是了。
袁宗第、袁宗道、白鸠鹤三人蹲在村口,看着田见秀带人在村内到处巡察。白鸠鹤问道::“他们给了多少粮食?”袁宗第说:“给了十石高粱米,省着点吃,能挺到秋天了。”袁宗道说:“好是好,可也有些麻烦,官府说不定会找过来,北山里的土匪要是知道我们手里有粮食,也非得来抢不可。”白鸠鹤说:“是啊,现在全村总共才十四个男的,除了我们仨之外,老的五十往上,小的不到五岁,谁都招惹不起。”
袁宗第捡起一块石头,用力掷了出去:“别说三个人了,就是三十个人,我们又招惹得起谁?要我说,小沟这鬼地方也别待了,周围那几亩破地能打多少粮食?等这事儿过去,让大家都搬到后沟去吧。”袁宗道说:“搬过去不是还得把粮食分给他们。”袁宗第说:“乡里乡亲住着,两个村里哪家不沾亲带故,就瞪眼看着他们饿死?你看人家米脂人怎么就有饭吃?人家一条心还不怕死,我们这里各村还天天争来争去。还记得四方台的塔天宝那伙人吗?他们去年投了老回回的队伍,跟着去了山西,上个月刚托人带了银子回来。今年的收成是别指望了,这十石高粱也吃不了多久,我们要想找活路,干脆把州里的那些个大户干了。尤其是赵瘸子,去年收租的时候把大榆岭的韩三哥打死了,灭了他,大家都能活。”袁宗第的脸上出现了狠戾的神色,把白鸠鹤和袁宗道都吓了一跳。白鸠鹤说:“这事可得三思,你看见秀哥他们这么多人,有刀有枪,都不敢去打州城。城里的官军有多少你是知道的,没有两三千人肯定打不下来。”袁宗第说:“官军算个屁,他们都半年没发饷了。走,找见秀哥去,我有办法打州城。”
绥德城内的一座小院中,一个姓刘的小旗正在吹嘘着自己斩杀四个流寇的战绩。由于他是个下级军官,他就有了一个别人没有的优势——铠甲。穿着铠甲去侦察情报当然是找死,不仅不方便行动,还会发出响声。但是这位总爷自有自己的办法,他让两个向导替自己背着铠甲,而且很小心地走在另外两队夜不收的后面。
当王瑾和谷可成伏击得手的时候,刘小旗隐约听到厮杀之声,知道出了事,于是立刻停下,将铠甲穿上。这时,负责埋伏他们的那四个人等不及了,派了一个人过来查看,发现了这队明军夜不收,于是立刻发出信号,四个人都赶了过来,双方混战一场。刘小旗有铠甲护身,米脂县的铁匠打造的大刀片子虽然揍得他浑身青肿、多处流血,却始终没能造成致命伤。最终两个向导都被杀死,王瑾派去的四个人也全部阵亡。刘小旗也顾不上同伴的尸体,割下四颗人头用绳穿了,逃回城中。
理论上来说,绥德卫下辖前后左右中五个千户所,总兵力达五千六百人,绝不是李自成他们这种造反没几天的小角色该惦记的目标。但是近几十年来,军户大量逃亡,缺额十分严重,还有很多人名为军户,实际上只是军官的农奴,去年更发生了军户塔天宝率领数百名丁壮投奔流寇的事件,现如今,绥德城内能集结的卫军已经只有千把人了,真正能称得上战兵的只有两三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