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的是,官军的进攻虽然依然猛恶,却没有将闯军分割包围并歼灭的意思。能看出来,他们的意图是接应东边撤来的队伍。刘成功部见袁宗第让开了道路,正是求之不得。这些流寇战斗力不见得多强,但是一个个都是家破人亡的亡命徒,为了不饿死而战,悍不畏死,十分难缠。刘成功也不和闯军多纠缠,向西猛冲和曹文诏会合。
刘成功的队伍过尽,背后出现了一面“艾”字大旗,王瑾心中一凉,谷可成要糟!
王瑾也派人去通知谷可成让路了,但现在看来,没等到他的传令兵赶到,艾万年就已经和刘成功会合了。艾万年应该是一看到曹文诏的信号就立刻掉头向西,和刘成功两面夹击,从谷可成的阵地上冲了出来。
此时田见秀和袁宗第被官军隔在北侧,王瑾和李文江在南侧,也没法统一指挥了,王瑾把指挥权交给李文江,向李文江借了一个中队,抄小路往东寻找谷可成。走到半路,正望见刘宗敏率队和二百多名断后的官军搏杀。王瑾知道就算谷可成遭遇不测,自己赶上去也来不及了,当即从背后攻击这些官军。
官军在全军一起坚持抵抗的时候能够坚定地作战,但现在是撤退,他们又被丢在最后,心中已经有了怯意,又见被人抄了后路,更是慌了。王瑾用米脂方言大喊道:“投降不杀!投降不杀!”
同乡关系在这个年代是特别牢固的,尤其是艾万年部和闯军的核心力量都是一个县出身,互相沾亲带故,亲得不能再亲了。这些米脂兵都知道李自成在米脂举事之后连艾家的仆役都没滥杀,料想闯军应该不会屠杀老乡,在包围圈中听见“投降不杀”四字,哪里还有斗志,纷纷投降。
刘宗敏手持大刀,须发戟张,血贯瞳仁,浑身上下都是鲜血。王瑾急忙赶到他身边:“九条龙怎么样了?”刘宗敏喘了喘气:“伤得很重。山下怎么了?”王瑾把情况一说,刘宗敏虽然杀红了眼,头脑却依然清醒,稍微分析了一下局面,对王瑾说道:“山下局势还是危险,我立刻下去增援,你还是上山看看,芳亮和李友也伤了”
王瑾在闯营的座次在刘宗敏之前,但是闯营之中也并没有很森严的等级制度。王瑾要是下命令,刘宗敏当然会执行,但刘宗敏要是抢在王瑾前面想到了什么观点,也会直接说出来,就算是对李自成也一样。王瑾当即同意,赶奔山上。
山上的战况十分惨烈,到处都是闯军和官军的尸体叠在一起,断枪破盾随处可见。有些地方还被火烧过,这是火药爆炸导致的。没走多远就碰上了同样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李自成,王瑾略说了几句山下的情况,李自成便下山增援去了。
穿过战场,来到闯军的临时营地,到处都是伤员,呻吟声、嚎叫声不绝于耳,几个医生忙得焦头烂额。很多伤员连张草席都没有,只能躺在地上。王瑾先去查看大将们的伤亡,就算提倡官兵平等,将军优先治疗还是很有必要的,像卓戈卡奥那样作死可不成。
看到只有李自成和刘宗敏两个带队下去增援,王瑾就知道山顶的情况好不了。赵胜脸上被划了一刀,虽然看起来很血腥,其实伤得并不重。他本来就是刀疤脸,多一刀也丑不到哪里去,清洗包扎就可以了。谷可成的伤势是最重的,他的左肋被大刀砍中,肋骨断了两根,失血也不少,昏了过去。不是粉碎性骨折,断茬也整齐,治疗倒是不麻烦,无非是接骨固定,缝合上药,但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他自己的生命力了。若说开刀缝合,明代的外科医生只要技术水平较好也能做,正骨这种非常依赖经验的治疗方法更是中医的传统优势项,但是因为缺乏有效对抗感染的手段,也不能输血,重伤员还是很难救治。比如说肋骨骨折,不感染的话还是很好治的,可如果有严重的气胸、积液或者断茬刺破体内组织,造成大出血,那就彻底没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