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印度人名叫纳伊,是来自孟加拉的婆罗门大富商乔杜里的奴仆,在故乡时便秘密皈依了佛教。
佛教原本是济世救人的平民宗教,宣扬众生平等、慈悲为怀,又戒律森严。然佛陀圆寂之后,随着佛教传播日广,其内部开始分裂,教团组织也逐渐异化,佛教变得经院化,逐步脱离民众,脱离现实。
佛陀所提倡的平等、中道,渐渐被偶像崇拜、种姓学说所代替,僧团也开始失去活力,甚至多有不肖者仗势欺压贫民。但是比偶像崇拜,比种姓学说,比和世俗贵族勾结,你比得过印度教吗?印度教的教团深得印度贵族喜爱,又逐步深入民众之中,老百姓的日常生活、婚丧嫁娶也都采用印度教的仪轨。
从十一世纪开始,突厥人侵入印度,拆庙烧经,屠杀僧侣,强逼信众改信回教。印度教虽然也一样受到打击,但他们在印度根基深厚,征服者们也不得不和他们妥协,而既不代表平民,又不受贵族欢迎的佛教则就此毁灭。
即便如此,佛教的很多理念也深刻影响着印度文化。即便佛陀圆寂两千余年,也依旧有人记得,佛陀的教团连剃头匠、小商贩、妓女、猎人、屠夫都能包容。
此时,印度莫卧儿帝国正处于鼎盛,但盛世之下也隐伏着巨大的危机。莫卧儿皇帝沙贾汗穷兵黩武,军队和军事贵族的数量增长了四倍。与此同时,他又大兴土木,兴建宫殿、寺院,而且抛弃了阿克巴时期的宗教宽容政策,强制推行回教。
就在那场逼反李自成、张献忠的大旱的同时,印度也爆发了严重的旱灾,印度百姓也同样易子而食,饿殍遍野。可沙贾汗依旧争战不休,既要征讨拉吉普特人,又要对德干高原用兵,还要在坎大哈集结兵马防备波斯。两年前,已经承受了三年旱灾之苦的印度百姓又出丁出粮,支撑沙贾汗大帝对孟加拉西部的胡格利城的葡萄牙人的讨伐行动。
沙贾汗出动了上万大军,而胡格利城中的居民只有一千五百多人,其中军事人员还不到三百人。苦战三个月之后,莫卧儿军队终于破城,大部分葡萄牙人逃往吉大港,投奔若开人建立的阿拉干王朝,有四百余人被俘。
沙贾汗的“丰功伟绩”,建立在对印度百姓石子榨油地压榨的基础上。胡格利之围的胜利,同样以无数民夫曝尸荒野为代价,就在他的大军准备撤退时,一贯逆来顺受的民夫们突然暴动了。
沙贾汗很早就注意到,他的国土上又出现了佛教徒的踪迹,而这次佛教的战斗力与几百年前大不相同。僧侣们宣传只要有对佛的信心,就可以往生极乐。在教团的组织下,农民们开始抗交地租,甚至赶走领主和官员。
“众生平等”的口号在印度东部广为流传,这些佛教徒并不攻击信奉回教、印度教、锡克教、耆那教等宗教的平民,只是对贵族发动进攻,号召粉碎种姓制度。在这样的大灾之年,如此有煽动性的口号在食不果腹,随时可能倒下就站不起来的穷人之中广泛传播。沙贾汗虽然严令稽查,但佛教徒却越杀越多,甚至有人不信佛教却也加入他们的运动当中。
余庆对这样的剧情感到有点耳熟,这和白莲教、一向宗似乎都有些像,似乎却又不同。
这一次的暴动就是佛教教团组织的,虽然大部分民夫都不是佛教徒,但是在旱灾之年眼看着亲朋好友不断饿死,自己又被抓来当苦力的愤怒却是共通的。他们本可以和胡格利城中的葡萄牙人联合,但是葡萄牙人在孟加拉湾一带掳掠人口、杀人放火的事情也没少干,佛教徒们也同样敌视葡萄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