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昭也不在乎，只是跟着前行，甄应嘉也没有按照理解在门前迎候，而是坐在客厅之中，面色如冰的等待。</p>
“老爷，陈昭领到了！”</p>
这位老管家连个大人也不说，直接开口，甄应嘉也不起身，坐在那里点头的幅度几乎看不出来，坐在那里说道：</p>
“陈昭，本官公务繁忙，你登门有什么事情？“</p>
从入门到现在，从礼节上来讲，甄府上所做的可以说是羞辱，考虑到这等豪门举止进退都是既有规矩，这种故意作出的无礼更加的伤人。</p>
陈昭神色很是冷淡，对方没有说请坐，他就站在那里对那老管家说道：</p>
“我和甄大人谈事，你出去！”</p>
那老管家一怔，陈昭瞥了他一眼，冷声说道：</p>
“滚出去！”</p>
金陵有什么人敢在甄府这样说话，甄应嘉和那老管家同时涨红了脸，甄应嘉刚要喝骂，却听到陈昭开口说道：</p>
“太上皇六下江南，甄家为了迎驾接了几百万的国库银子，当今陛下登基五年，龙位已固，正要严令追索各地国库的欠款和欠税逋赋……”</p>
话刚说到这里，老管家脸色已经白了下来，不顾的什么，匆匆向外走去，他不过是个奴仆，有些话他听不得，不然性命难保。</p>
“甄家非但不想着还银子，居然有钱经营什么青莲舫，在扬州也有许多产业，这是在挖陛下的根啊，没想到甄老爷居然这班坐得住……”</p>
没想到陈昭说话这般直接，甄应嘉冷哼一声却不接话，陈昭盯着他继续说道：</p>
“本钦差南下之前，陛下苦口婆心，一心想着君臣和谐，没想到甄大人却不遵为臣之道，在这金陵城骄横，这等辱没皇家的事情，对大人有什么好处？”</p>
“陈昭你……”</p>
甄应嘉气得直接站了起来，伸手指着陈昭，手臂都有些颤抖，但甄应嘉虽然愤怒，却没有爆发，似乎有所顾忌，陈昭盯着他又是说道：</p>
“陛下雄才大略，断不会坐视国库欠银，就算奉圣夫人的情分在，那也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了，甄大人觉得还可以逍遥多久？”</p>
“陈昭，你这般说话，就不怕就不怕太上皇知道？”</p>
话中已经没什么底气，陈昭冷笑一声，开口说道：“原来甄大人只知道忠心于太上皇，不知道忠心于陛下，不知道忠心于大周啊！既然忠诚不绝对，那么就是绝对不忠诚，待本官处理完常州李家的侵占田地案之后，自会上门请教国库欠银的事情。告辞！”</p>
陈昭说完之后，抱拳比划了下，扭头出门，甄在那里呆呆的站着，直到陈昭出了内院，他才伸手抓起茶几上的茶碗，猛地摔了下去，扯着嗓子大喊道：“金九龄！让金九龄过来！”</p>
……</p>
从金陵沿江而下，过了镇江府便是常州府，作为三吴名城，这常州府地处金陵和苏州之间，自然也是少有的繁华之地，三大商社自然在这里有分号，有自家人的地方，自然行事方便得多。</p>
陈昭甫一到常州，还没下船，便受到了金陵城的消息。</p>
被关押起来前任千户孟宪辉，被关在大狱里几天之后，也是说出了自己背后是谁，他是锦衣卫，自然对锦衣卫中的酷刑手段了然，呆了没几天就觉得惊恐，生怕这些手段落在自家身上，而且说出自己背后是谁，这个也是死罪，大不了这差事不做了。</p>
和陈昭预料的差不多，这孟宪辉是常州李家扶起来的千户，不管怎么样的枭雄歼臣，对自己的家乡总归是不差的，不过李光地却是个例外，他不但坑骗本乡名士陈梦蕾，还欺凌乡人太甚，吞并田土不说，别的勾当也是做了不少，得罪人这么多。</p>
这般的情况，为了保住自己的家业和家族，自然官面上和黑道上都要扶植起一批人来，这孟宪辉就是其中一个。</p>
不过孟宪辉也不肯多说，只说自己被李家多方关照，这才可以在那么多人中脱颖而出，坐到了这个千户的位置，至于让他做了什么，只承认那个盯梢的百户是他指使的，其他也是一概不知道。</p>
赵半河也是无奈，这个最多也就是给陈昭一个交代，其他的事情什么也干不了，索性先关押着了。</p>
下了船之后，距离常州府城还有两个时辰的路程，常州知府和当地知县一干官员都是急忙赶来迎接，少不得上船自责，嘘寒问暖什么的。</p>
距离常州府城还有十五里的时候，李家一干人以家主李锺伦为首，也是过来迎接，李锺伦致仕还乡的时候是礼部尚书，回到家中没有实职，但品级仍在，他是整个常州府地位最高的官员。</p>
李锺伦一进王通的船舱，就是满脸自责惭愧之色，连声开口说道：</p>
“李某有罪，李某有罪，若不是徐某和乡里有这么多田土的纠纷，就不会让钦差大人千里迢迢的从京城赶来，李某真是惭愧之极，愿听钦差大人的处置。”</p>
漂亮话人人会说，李锺伦又是做过六部尚书的主，官场应答自然无比娴熟。</p>
陈昭淡淡一笑：“本官奉旨南下，第一大公差便是调查侵占田土一事，本官手中有当年的地契和鱼鳞清册，都说李大人这边吞并百姓田产，李大人有什么辩解吗？”</p>
“钦差大人，侵占与否，李某怎么说都无用，官府之中自有清册凭证，钦差大人查过之后，李某和李家清白自明。”</p>
“李大人所言极是，李阁老曾是内阁首辅，两朝元老阁老逝去，陛下也曾褒奖，断不会冤枉李家，既然如此，本官就去常州各个衙门查对，等结果出来再议！”</p>
对于如何查办侵占田土，长亭其实也有相应的章程，此时陈昭一旦下了落实令，当地官府也都不敢怠慢，将各处的清册文档汇集而来，李家也将自家的凭证送到衙门中。</p>
天下间的田亩核准，都是以张廷玉当年担任首辅时期清丈天下田亩出来的鱼鳞清册为准。</p>
而陈昭也没有带专门的查办官吏，老是说这样调查，也查不出什么来。</p>
所以仅仅调查了四天，结果便通知各方了。</p>
“关于李家侵占田地一事，完全是子虚乌有，本官回京之后会禀明圣上，还李家一个公道”</p>
“钦差英明公断，李家上下感激不尽！”</p>
看着陈昭和李锺伦的一唱一和，常州府的各级官吏也都无语。</p>
一些有良知的吏员差役彼此交换眼色，却都是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这么大张旗鼓，结果居然是一个“子虚乌有”！</p>
都说这个陈昭名满天下，什么威震辽东，什么静街虎，什么揉搓盐商如面团。</p>
今天这般看来，也就那么一回事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