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我与甘龙等诸位大人也有商议……”</p>
瞥了一眼面色阴晴不定的嬴虔，杜挚压低声音试探道说道：“事实上，公子才是我大秦的嫡长……”</p>
嬴虔心中一惊，猛地瞥了一眼杜挚，打断道：“待我先进宫见过大王，回头再商议此事。”</p>
说罢，他也不顾杜挚，自顾自走出屋外。</p>
看着离去的嬴虔，杜挚皱着眉头，长长叹了口气。</p>
若嬴虔方才能点个头，或者给他一个眼色，他们又岂会被卫鞅逼到这种地步？</p>
摇摇头，杜挚离开了嬴虔的府邸，乘坐马车来到了甘龙的府上。</p>
此时甘龙与几名秦臣正坐在屋内等候杜挚，见杜挚归来，其中一人迫不及待地问道：“杜挚大人，不知？”</p>
杜挚微微摇了摇头。</p>
见此，众人面面相觑，有人担忧、有人愤慨、有人难以理解。</p>
半晌，甘龙正色说道：“唯有挑唆民意一途了……”</p>
杜挚等人默然点了点头。</p>
嬴虔连他们给出的那个暗示都无动于衷，自然也不会容忍他们率军队逼宫，而遗憾的是，在目前的秦国，嬴虔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他不点头，就算公孙壮、公孙贾、缪琳等一干秦将全部支持逼宫，他们也调动不了几十万秦军——最多调动一两支，但无济于事。</p>
就在杜挚、甘龙等人商议之际，嬴虔已经来到了栎阳宫，见到了秦王。</p>
“败军之臣，厚颜拜见大王。”</p>
“大兄言重了。”秦王起身扶起嬴虔，宽慰道：“河东之战，寡人也知一二，若非少梁的李郃替魏国训练了一支骑兵，大兄岂会战败？”</p>
这话说得嬴虔有些羞愧，毕竟他与庞涓打了那么多次交道，说实话还真没占到过什么便宜，魏人称庞涓乃吴子再世，嬴虔此前嗤之以鼻，但现如今嘛，稍稍也有几分认可。</p>
但认可，并不代表他承认不如庞涓。</p>
相反，他信心十足地说道：“回国之前，我赴少梁见了李郃，与他做了一笔交易，虽然叫他占了一些便宜，但也获悉了短时间就能练就骑兵的方法，臣有把握在三个月内训练一支骑兵，介时再与魏国杀个上下！”</p>
“哦？”秦王也感到十分惊讶：“那李郃愿意将训练骑兵的方法告知我大秦？”</p>
“是的。”嬴虔点点头说道：“据他所说，替魏国训练骑兵也好，告诉我大秦训练骑兵的方法也好，这只是一笔交易……”</p>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了李郃交给他的那两块布，呈献于秦王。</p>
连嬴虔都不在乎被李郃坑了五千匹战马，秦王作为秦国的君主，其眼界又岂会不如嬴虔？</p>
只见他审视着马鞍、马镫的打造图纸，连连点头说道：“值得！值得！这份图纸寡人先收下，回头叫公输氏照着打造，大兄且负责选拔军卒，训练骑兵……”</p>
“臣遵命！”</p>
嬴虔拱了拱手。</p>
旋即，这对君臣、这对兄弟，便陷入了久久的沉默。</p>
良久，秦王率先以一声叹息打破了殿内的寂静：“……前几日，寡人做梦梦到了父王……”</p>
嬴虔目光一抖，勉强挤出几分笑容道：“父王有说什么么？”</p>
秦王苦笑着摇摇头道：“父王问寡人，我大秦可曾夺回河西？寡人告诉他，我大秦夺回了一半，另一半少梁，恐怕我大秦已无力占夺。父王又问寡人，可能取代魏国成为天下霸主？寡人告诉他，不能，魏国仍是天下的霸主，且现如今又拉拢了韩国、赵国与少梁，霸主之位愈发稳固……”</p>
“……”</p>
嬴虔默默合上了双目。</p>
其实他猜得到，秦王所谓的‘梦’多半是编的，但这并不妨碍他脑海中涌现出他们的君父、上代秦国君主在过世前的遗憾与失望——他们父王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能夺回河西，没能取代魏国成为天下霸主。</p>
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沉声说道：“卫鞅太过于急功近利……”</p>
“寡人知道。”</p>
秦王点了点头，随即同样面色深沉地说道：“但大兄也知道，我大秦没有选择，魏国正逐渐拉拢韩、赵、少梁三个国家，霸主之基愈发稳固。甚至是少梁，也在以让我等匪夷所思的速度迅速壮大。……四年前我大秦顷刻间可以覆亡少梁，那李郃为了救国，只能率二百少梁奇兵兵行险招；而四年后，少梁坐拥十六邑，疆域较四年前翻了数倍，又有精锐军队四、五万，胡骑两万，外加三千少梁奇兵……若非其以墨法治国，不会主动进攻他国，寡人恐怕夜不能寐。”</p>
深吸一口气，他沉声说道：“若我大秦不能迎头赶上，父王夙愿，历代先祖的夙愿，不知何时何日才能达成。”</p>
说罢，他抬起头来，目视着嬴虔正色说道：“大兄，希望你助我一臂之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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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嬴虔嘴唇微动，眼中流露出复杂之色。</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