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p>
即便是在江南，也变得逐渐寒冷起来。</p>
松江府的官道旁，有着不少的枫树林。</p>
红通通的叶片，随风飘摇着，显得十分可爱好看。</p>
远处的田野里，辛勤的百姓们，并没有在才成秋收之后，就彻底的歇下来，还在田间地头做着疏通沟渠等农活。</p>
而枫树林下，也并没有所谓的‘停车坐爱枫林晚’的野趣场景。</p>
除非是傻子，不然柔软的大床，不比狭小的马车舒服？</p>
杜牧那货，大概只觉得野战刺激，却根本不懂得，真正的床笫之欢是怎样的。</p>
官道上，七匹战马驮着七个人。</p>
不是旁人，正是隐藏身份出京，前往沿海灭倭前线的朱瞻基等人。</p>
路并不是去松江府城的，而是直直的往大海而去的。</p>
朱瞻基在心里，评判完杜牧的野战诗，目光投向前方，官道尽头的小镇。</p>
小镇不大，三五百户，千余人生活聚集地。</p>
镇子就是依靠在官道旁修建的，一眼能从这头看到另一头。</p>
镇子上，有阵阵的读书声传出，百姓们围绕着镇子外围，在修建着些什么。</p>
整个小镇，显得格外的生活和忙碌。</p>
于谦却是满眼的忧虑，淡淡的颂唱着：“塞下秋来风景异，衡阳雁去无留意……”</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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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文正的渔家傲·秋思。</p>
可是这里是江南的松江府，并未是在塞下。</p>
这里也没有衡阳的大雁，有的是茫茫万里大海。</p>
不过于谦显然是在借旧时诗词，抒发如今的心情。</p>
如今，于谦同样是在大明海疆，同样是功业未成，同样是不知何时了。</p>
他不知道，这一场事关整个大明倭患的军略大计，要到什么时候才会结束。</p>
心中的忧虑，自然是情不自禁的就产生了。</p>
朱瞻基开口：“一日不除倭寇，大明海疆便一日不得安宁，在倭寇未成大患之前，一劳永逸的解决问题，要比等到事不可为之时，再做亡羊补牢之事，更加容易。”</p>
于谦点点头：“这个道理，我也是知晓，但想到因为宵小倭寇，我大明官兵就要出现损失，我心中不忍……”</p>
“一将功成万骨枯！朝廷定然是做不到拿将士的生命，铸就不朽功绩，但想要灭除倭患，牺牲是不可避免的！”朱瞻基沉声回答着。</p>
队伍，也在不断的靠近着小镇。</p>
按照计划，他们要在这里休整一夜，等到明日才会继续藏匿身份，赶到幼军卫大营外，与齐子安私下见面，等松江府的事情安排完之后，就会转道南下钱塘，等到王景弘带着战船回来。</p>
离小镇越近，看到的东西也就越发的清晰。</p>
只见这座还尚不知名的小镇外，无数的百姓正在挥舞着各种工具，在环绕着整个镇子，挖出一条又宽又深的沟壑。</p>
用眼细细测算一下，就能看得出，这条还没有成形的沟壑，最少会有一丈的宽度和深度。</p>
对于这个小镇来说，是个不小的工程量。</p>
此时，镇上的健壮的男人们，都在已有一人深的沟壑里，不断的将底部向下以及两侧挖深挖宽。</p>
而那些力气小一些的妇孺，则是在沟壑上方，用肩挑手抬的方式，将一筐筐挖出来的泥土，搬运到沟壑后方，围绕着小镇堆砌出一道土墙来。</p>
尽管这个时候天气已然转凉，但百姓们却都只穿着单衣，挥汗如雨，脸上还带着浓郁的不安和焦急，似乎对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提高的速度很是嫌弃。</p>
不远处小镇的出入口，有一座凉棚，几名穿着统一样式的男人，正在指挥着百姓熬煮着凉茶。</p>
这些人，是要将这座镇子，修建成一座堡垒！</p>
只是一眼扫过，朱瞻基的心中便有了答案。</p>
于谦在一旁，目光之中浮出一丝担心，压着声音说：“公子……他们是要自保……”</p>
这里离沿海，已经没有多少的距离了。</p>
很显然，这个镇子是在害怕倭寇的到来，会将他们现在所有用的一切都给抢走，同时将他们现在的生活给彻底的破坏掉。</p>
自保，是一件好事。</p>
但对于朝廷来说，却是一件坏事。</p>
这代表着，基层的百姓正在对朝廷的军事力量失去信心。</p>
他们不相信大明的卫所官兵，能够将从海上侵略而来的倭寇给阻挡住，所以才会自发的开始想要保护自己的家园。</p>
朱瞻基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p>
他记得，大明旬报最近一直在宣传，朝廷关于抗击倭寇，建立一条坚固海疆防线的讯号，为的就是安定沿海地区百姓的不安心情。</p>
可即便是如此，这个镇子上的人们，依旧不愿意相信朝廷能够保护他们的承诺。</p>
“几位公子，不要再往前面走了！”</p>
镇子上，有刚刚搬运完一筐泥土的老伯，看着官道上的七个人，不由高声呐喊劝阻着。</p>
见太孙还在深思，于谦微微一叹，驱赶着马上前，到了那老伯面前翻身下马。</p>
“老伯，此话怎讲？”于谦礼仪无可挑剔，就如一位谦谦君子一般。</p>
小镇老伯长叹一声：“再往前，官道都没了，你们要是接着往下走，不单单是路难走，说不得离海近一些，就会撞上那些倭寇了……”</p>
于谦说：“大明的官兵呢？晚生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咱们松江府可是有数千官兵的。”</p>
老伯又是一声长叹，他摇摇头，指着小镇外的工地：“看到没有，咱们镇子都在挖沟造墙了，就是怕那些杀人如麻的倭寇冲上岸。金山卫那些官兵，要是能守得住，前边那个可怜的拓林村，就不会整个村子都没了……那可是三百多号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