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吕不韦猛然而起，神色更是慌张，却故作笑面，连口否认自己与嬴异人交往密切，却又找不合适的说辞，洗清自家污名。身上衣袖也随着他左右摇摆的头、手，不住地抖动着；整个人也如被秋风吹拂的枯木一般，瑟瑟而立。</p>
吕不韦进入馆舍之时，因为是逆光而入，赵括只觉得他身形瘦长，穿了一身飘逸宽松的袍服，与别家肥头大耳一身裘袄的商人一比较，确实可算是别具一格――赵括自当这是吕不韦推销自己的手法，也没有用心去想。</p>
可当吕不韦这出人意料的一起身，赵括便一眼看到他一身蓝布粗衣，除了干净整洁之外，不过是庶人奴隶的麻衣精细了一点，甚至还不如缭子初次造词荀子老师时那套精干的短打轻袍考究。如果不是有李斯的荐函在先，而是走在路上，两人不期而遇，赵括一定会把他当成一个清修黄老之学的方士道人。</p>
这由不得赵括不吃惊地一想：“此人真是我有所耳闻，又见于后世史典的大商人吕不韦！莫不是他要来个哗众取宠，给我留个深刻映象，才做如此装扮吧？”</p>
“吕先生怎么如此打扮？”看到吕不韦已经受了个下马威，赵括也不想追问他有关嬴异人事情，而是改问他的衣着之事。</p>
赵括想问了，却不代表吕不韦不想说了；借着先前支吾的时间，他也大略想到了应付赵括的说辞。</p>
“在下失态了，失态了……君上，小人不过是一个商人。”吕不韦的面色平和了许多，心中却还在揣摩赵括的为人。</p>
“正因为你是商人，却作如此穷酸打扮，叫我们怎么相信你是家有千金，生意遍及中原各地的大商人呢？”出于不解，赵括真心问道。</p>
“小人只是一个商人！”吕不韦还是这样作答道。</p>
“商人就当是华服大车，仆役簇拥而行！”赵括更加肯定吕不韦的确是在沽名钓誉，赚取自己对他的注意。</p>
“整天绵衣玉食，住广厦大屋的人是像君上这样的王侯公卿、将相之家，而不是我这样的小民！”吕不韦说得倒是豪爽，可是言语却发出一股子轻意听不出来的怨恨之言。</p>
“可是我家祖上只是周人的放马奴……”赵括是少数听出吕不韦言语中那份怨气的人。</p>
“哦……”看着堂上所座的这个比自己年少十岁上下的青年人那双透露着自信的眼睛，听着他口出毫不介意于自家出身言论，吕不韦自得感叹一番。</p>
“大公子！”</p>
“师兄！”</p>
李同和缭子先后小声提示赵括：不要在地位下等的商人面前自贬身价。</p>
“而我祖上的做过周人的奴隶，可祖上的祖上却又是商朝的大将……大将、奴隶、现在我又是一军之将了――如此身份的变化，是老天爷定下的？大家心知肚明，这是我家先人为臣为将，劳心劳力，经历数十代人，数百年时间，知耻打拼的结果――这便是光荣！有什么可耻的？</p>
你，李同，本不过是下位的国人，靠着自家在战场上的舍命拼杀，不是也做到骑兵伯长的位上，还有可能被王上加封爵位吗？你，缭，原来也是个边姓都没有的庶子，靠着自家聪明好学，不是也在我的中军大帐中，找到了自家的位置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