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值得吗……”楼烦白羊王苦笑着与匈奴监军对视了一下，便回头转往战场。</p>
此时赵国骑兵正在有组织的后退，把散发着浓烈血腥味儿的战场留给似乎是获得一场残胜的楼烦重骑兵。</p>
原本气势如鸿，大有一吞平邑城池之气概的楼烦重骑，所剩不到千骑，且不是带着数月都养不好的战伤躺在地上直喘粗气，就是全身靠在同样是无力再挪动身体的爱马背上，手握长剑的手已不在高举，只是无力的垂下……</p>
就在不久之前的那一场搏杀，将红色的血、黄色的土、白色的雪搅和在了一起，成了眼前这一片狼籍的灰褐色。楼烦人的青色战马早就被污泥染成了酱色，倒是如原本就是一身青黑战甲的楼烦重骑更加浑然一色了――只是他们都不能重新站国立起来，再次以惊人的气势冲向赵军了。</p>
偶然中箭未死的马儿想要努力支撑起自己高大的身体，却又重重地坠在地上，无奈而悲凉地仰天叫唤上两声。或者是有失去的主人的战马在战场的周围撒缰狂奔，正如活着的楼烦重骑兵们此时此刻的心情：狂乱不已，更不知如何是好。</p>
也许看着方才还生龙活虎与自己一起冲杀的同族那被刀砍槊穿出的巨大伤口上，冒出的最后一丝烟气，他们可以庆幸自己还可以呼吸，还可以感觉到自己浑身无力。</p>
白羊王的精锐重骑大半已亡，幸运得生者也不可能挥剑再，更重要的是生者已在这寒冷的西北风中被吹去战斗的意志。正如骏马会因为一蹶而伤动身体或是精神，进而在伤愈之后，无法像过去一样萧洒奔驰，进而不振一样，白羊王的“草原雄鹰”虽然没有被赵括射死，却已经是折损了。</p>
现在，新的抉择又摆在了白羊王的面前：接下来应该怎么做？</p>
摆在他面前的选择无非是两个：进或退。</p>
进则可能一举击溃阵型不稳的赵军，所要付出的代价是更多族人的牺牲，而所得到的利益，白羊王早在心中计算过多次。</p>
退则可保全数万楼烦骑兵这个向匈奴人讨价还价的最佳筹码；可是此次攻入赵境所做的一切都会为此而功亏一篑，那些前前后后死去的半万族人岂不是白白的死了；还有匈奴人会不会因为此次的战败而开罪楼烦，进而引来一场灭族之灾！</p>
楼烦白羊王所要考虑的事情太多了，他所以顾忌的东西更多，可是他又偏偏是个敢想而不敢做的性子，又想建立功业，又是投鼠忌器……</p>
“白羊王，你此时不攻，等到赵军退回到平邑城中，然后他们再仗着那城高墙厚，给咱们耗起来――这一路上我们可了赵人不少这样的亏啊！”匈奴监军一看白羊王眼神又在飘忽不定了，于是马上给他出主意，同时还指了指看上去因为那百骑重骑的冲击，而显得“混乱得很”的赵阵。</p>
白羊王顺指而去，定神一看，虽说两军军阵还隔了数里地，看不太清楚，可是他的确看到赵军中军本阵的旌旗偃下，大有撤回城中的迹象――正如匈奴监军所言之间：再不出手就没有机会了。</p>
其实白羊王出不出手，他都没有机会，赵括要赵军退却，不过是再放出一支引他的楼烦大军上钩的诱饵。</p>
“命令中军，徐徐退入城中！”赵括站在戎车之上，望着得胜而还的骑兵们，反而下达了一个让众人百思而不得其解的“怪命令”。</p>
“先前还以射杀楼烦残敌激励我等如那敌兵一样以死相搏――怎么前锋才刚得手，却又要我等退回去？”众将尉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都没有立刻依赵括之命调略自己的部属。</p>
看到众官一脸诧异地呆立四下，赵括大约猜出了他们的心思，于是又命道：“传令：左右两营兵士听到号令后迅速按事先部署推进！”</p>
听到这儿，多少研习过数本兵书，或是打多几场硬仗的将军们知道他们的主将是要诱敌伸入，然后左右包抄，于是皆心领神会地指挥属下行动。</p>
“本阵指挥戎车、近卫之兵随本将压阵，最后入城！”赵括剑不出鞘，用使权杖令旗一般挥舞着不肯轻意示人的利器，再次下一令。</p>
自古以来，有多少军队就是在阵前进退之时，被敌方抓住了空档，招来敌军猛攻，进而诱发了全面的崩溃；现在赵括所需要的是楼烦人在进军时发生崩溃，而不是己方军队的有序撤退变为“败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