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释怎么也没想到皇太后会让她去驸马府。她站在驸马府门口的时候,还觉得在做梦,而当她摸到门口那对石狮子,感到它的冰凉时,她从梦中惊醒了,自己实实在在到了驸马府。
阿红把她接进府中,在一间简陋的房间里,她见到了越国公主。
公主的房间陈设十分简单,一床一几,两把靠背椅。另外,靠墙摆着一张香案,香案上搁着一个佛龛,供着观音大士的塑像,香炉里燃着香烛。香烟缭绕,佛像显得神秘而庄严。
越国公主躺在床上,贤释上前请安,越国公主咳嗽了几声,指了指椅子。
贤释站住不动,说:“公主,奴婢是来服侍你的,有什么话,尽管吩咐。”
越国公主喘着粗气,说:“没什么大事,只是家里乱成一锅粥了,叫你来帮忙理顺理顺。”
贤释回头看了看门外,回头说:“公主,现在要好好养病,奴婢来,皇太后吩咐过了,要奴婢好好照顾你。”
越国公主说:“我这病已不是一日两日了,能不能好很难说,听天由命吧。只是府里没有一个主事的人,好好的一个家弄得乱七八糟的,我要你来,就是想让你帮忙收拾收拾,免得让人笑话。”
贤释说:“奴婢就一个下人,哪里会主事?公主难为奴婢了。”
越国公主望着贤释,说:“会的,你肯定会的。”
贤释也盯着越国公主看了好一会儿,说:“公主,奴婢给你熬药吧。”
越国公主点了点头,贤释转身出去了。越国公主望着贤释的背影,伸手紧紧抓住被褥,然后,长叹一声,慢慢松开了手。
贤释的到来,让驸马府焕然一新,她请来工匠,将房子该修的修,该补的补,花园的花圃重做翻新,栽上新的树种,铺上草坪,葡萄架也搭上了,池水也被放干,换上了新鲜的干净的碧水,园中的亭子也修葺一新。站在亭子里看水池里的游鱼,历历在目,往来翕合,十分有趣。
贤释做得十分卖力,许多事她必须亲力亲为,由于府中长期没有主事的人,奴婢们都养成了懒散的习惯,加之贤释初来乍到,说话难以服众,只得自己顶上去,多做一些,才能带动别人。
花园修好之后,贤释扶着越国公主到花园里走了走。
越国公主看起来精神好多了,一边走一边点头,告诉贤释原来这里是什么,种的什么花草,花坛里的土是从哪里取来的。
走到水池边的时候,越国公主指着池塘说:“原来池子里种着荷花,可是,没长大就死了,是不是上京不长荷花?”
贤释说:“上京天寒,不长荷花也是可能的。”
越国公主说:“是吗?我平时总爱看观音大士的莲花宝座,好喜欢的,每年夏捺钵时,去吐儿山赏金莲,我都玩得不想离开。”
贤释说:“公主这么喜欢荷花,就请皇上买一些回来在池子里栽种,奴婢听说南国有好多种荷花,总有一种适合这里栽种的。”
越国公主叹息道:“唉,算了,还是算了吧。”
越国公主在亭子里坐了半天,好久什么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地透过垂柳看着他们来时的路。
贤释陪着越国公主坐着,她知道公主一定在想什么,她的思绪已经被牵扯得很远很远。
过了好久,贤释见越国公主眯起了双眼,似乎睡着了,便说:“公主,我们回去吧。”
越国公主点点头,站起来,贤释伸手扶着,越国公主一步一回头地走着,到了门口,转过身来,又看了许久,长叹一声,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了。
贤释扶越国公主上床躺下,伺候她喝了药,看着她慢慢地睡去,才轻手轻脚地走出来。突然,一滴泪水流了下来。
贤释环视了一下,没有人看见,便急匆匆地往亭子走去。
坐在亭子里,贤释突然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她望了望亭外,阳光耀眼得很,白花花地在四处闪烁着,每个角落都有亮点,眨呀眨的。
毕竟是春末夏初了,天气热得地上都袅起若有若无的青烟。
可是,贤释却冷得发抖,她不知道这股阴冷的气息来自何处。
她想起越国公主今天坐在这亭子的样子,那哀怨而无助的眼神,真是可怜。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同情她了?贤释想不出这是为什么,就在前日自己还对她恨之入骨。并不是因为自己被囚固于皇宫深院,而是,萧恒德三番五次地受到鞭笞,杖责。因而,她一直认为越国公主是一个极其冷酷无情的人。
或许是同情弱者的普遍心理,见到越国公主病成那样,贤释莫名地感到有些内疚,假若我不来契丹,越国公主也许不是这样,她应该与恒德哥生活的很恩爱的。
想到萧恒德,贤释感到甚是奇怪,她来到驸马府已快一个月了,连萧恒德的人影都没看见。先前听闻他打了败仗,被关进刑部大狱,担心的要命,硬着头皮请求越国公主救他,得知他被释放,她心中的巨石终于落地了,心里感念越国公主出手相救。及至听到萧恒德出狱后日日喝酒买醉,她又对越国公主有了恨意,猜想恒德哥一定是受到了越国公主的羞辱。她早听说越国公主是一个极刁蛮的人,早年在宫里就恶名远播,她常常想到萧恒德在越国公主面前受到各种各样的屈辱,她就心疼不已。
这次,当她听到要让自己来驸马府服侍越国公主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答应了。她不是为公主而来,而是为了恒德哥。她不知道越国公主为何要她来,可她知道越国公主绝对不会善待她。即使是这样,她还是来了,哪怕进入龙潭虎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