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亲是汴京樊楼的一位主厨,我母亲是樊楼上唱小曲的,他二人怎么走到一起我无从知晓。
贤释就这样开始叙述她的故事。
赵宗媛说:“一个是主厨,一个在那里卖唱,走到一起,水到渠成呀。”
贤释说:“的确应该是这样,不过,我母亲那时长得很漂亮,曲也唱得好,追求她的人很多。”
赵宗媛只是听,没有说话。
我父亲也不赖,手艺很好,名头很响亮,汴京的人都叫他“高一勺”。从我记事的时起,我就没看见我母亲在樊楼上卖唱。她总是在家里唱,唱的的确很好听。
我记得我父亲总是很忙,每天总是半夜才回家,回来的时候,我都睡着了,却总是被床的吱吱呀呀声吵醒,那时,我就知道父亲回来了。
有很多次,我看见母亲侧身睡着,我父亲开始低声求她转过身去,母亲装作没听见,父亲就伸手扳她,任凭父亲怎么扳,她都不转过身来,像生气的小孩子一样。
我父亲就伏在她的耳朵边轻声轻语地说话,像做错了什么事,不过,有时我父亲也会大发脾气,深更半夜二人就吵起来。每次吵架我父亲都是以失败而告终,最后涎着脸向我母亲赔不是。
我父亲有一帮哥们,都是我家的常客,其中有一人与我父亲最好,也是姓高,叫高松,据说是高怀德的侄子。我父亲大约以为攀上高枝了,一心一意与他交往,经常带他来家里喝酒,让我母亲唱曲给他听。
后来,高松成了我家的常客,我父亲不在的时候,他也常到我家来。
贤释说到这里,看了一眼赵宗媛,说:“以后的事,大概你已猜到了。”
赵宗媛说:“一定是高松看上了你母亲。”
贤释说:“是的,他们瞒着我父亲做了很多事。”
赵宗媛说:“那一定是做了对不起你父亲的事。”
是的,我父亲这个好兄弟自从与我母亲好上之后,就想完完全全得到我母亲。
有一天,我母亲突然接到开封府一张传票,让我母亲去开封府过堂。两个衙役非常凶恶,我吓得哭都哭不出来,随着母亲去了开封府。见我父亲已在堂下跪着,显然已经用过刑,身上露出斑斑血迹。
只见府尹拿出一个纸包,让人递给我母亲,说:“这东西你可认识?”
我母亲接过纸包,看了我父亲一眼,迟疑了一下说:“这是我相公配制的药。”
我父亲突然叫起来,说:“小曼,我何时配制了这样的药?”
我母亲说:“对,不是药,是毒药。”
贤释说到这里,停了一下,说:“哦,忘了对你说,我母亲叫饶小曼。”
赵宗媛说:“我猜你父亲一定是被人诬陷下毒毒害食客,对不对?”
贤释说:“对。”
赵宗媛说:“那包毒药一定是别人放在你家里的?”
贤释说:“不,那的确是我父亲制作的药。”
赵宗媛说:“你父亲为何要制作毒药?”
贤释说:“那是毒药不假,但我父亲用它不是毒害人的。”
赵宗媛说:“那他用来干什么?”
贤释说:“我父亲制作的这个毒药,名叫雷公藤,有毒,但我父亲是用它来杀虫的,我家有一个大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蔬菜,黄瓜,豆角,瓠瓜,葫芦,白菜什么都有,我父亲就是用这雷公藤来杀虫的。”
赵宗媛说:“是啊,雷公藤的确是杀虫的好药,用它毒黄蝇很有效果的。”
“那天,不知怎么的,有一包雷公藤在樊楼上发现了,被一个厨师用了,幸好被我父亲发现,连忙让人把刚上的菜端回来,但是,食客已经吃了一些,我父亲慌忙给食客灌三黄汤,给他洗胃,幸好发现的早,食客吃得少,抢救及时,食客没有什么大碍,但我父亲还是摊上了官司,活活地挨了五十大板,还吊销了厨师证照,赔偿食客白银五百两。”
赵宗媛说:“这真是够冤枉的,那雷公藤怎么跑到樊楼里去呢?是不是高松拿过去去的?”
贤释说:“的确是高松,只是不是他送到樊楼去的。”
赵宗媛说:“那是谁送到樊楼去的?”
贤释说:“出事的前一天,高松来我家喝酒,我父亲喝得大醉,次日,醒来穿上衣服,急匆匆就到樊楼去了,去了樊楼一模口袋,发现有一包雷公藤,带在身上做事不方便,就将雷公藤拿出来放在橱柜里。不曾想被另一个厨师发现了,平时,客人们都称赞我父亲手艺好,做的菜好吃,以为有什么秘密配方。这个厨师发现这个纸包若获珍宝,当即打开当成佐料用了,险些出了人命。”
赵宗媛说:“那一定是高松故意放在你父亲口袋里的。”
贤释说:“不错,有一回,我听到他与我母亲说:‘那包药怎么没有毒死人呢,是不是毒性不大?’我母亲说:‘是他命大,发现的早,我没想到你会把药放进他的衣袋里。’高松说:‘我只想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差一点出了人命。’我母亲说:‘若是真出了人命,我看你怎么办?’高松笑着说:‘那就正好,我早就等着那一天了。’我母亲说:‘你就不怕吃官司?’高松哼了一声,说:‘我吃什么官司?药又不是我做的,又不是我放到樊楼的,我会吃什么官司?’我母亲也轻佻地笑了两声说:‘你真鬼。’”
赵宗媛说:“你母亲不是什么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