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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四十八、可敦城(2 / 2)

萧绰说:“张瑗是这么说的?”

萧挞凛说:“是的,张大人很喜欢那里,说等城建好之后,她就带王继忠到可敦城去住。臣还笑她想的天真,就是她肯在可敦城,王继忠怎么可能来?张大人还笑着说她有的是办法让王继忠到可敦城来。”

萧挞凛说罢,舔了舔嘴唇,吸了翕动了几下鼻翼,大家都沉默了。

过来一会儿,韩德昌说:“从地图上看可敦城还是很大的,看起来有点像南京。”

萧挞凛说:“不,这是张大人仿照唐长安城建造的,太后,你看这是治所,仿照大明宫修建的,这是朱雀大街,这是东市,着是西市,这是绫锦坊,这是兴教坊,这是鞠院,这是通译局。”

“怎么还设有通译局?”萧绰问。

萧挞凛说:“张大人说:‘将来可敦城稳定了,可能会成为东西商道上的重镇,往来的各国客商一定很多,设立通译局就可以更好地与他们做生意。’”

萧绰说:“张瑗的眼光真是看得很远,可惜~~~”

萧挞凛的鼻翼又翕动了几下,最终没有忍住泪水,说:“张大人,一个多了不起的人~~~”他没有说下去,低头啜泣起来。

这大大出乎萧绰的意外,他从来没看见萧挞凛流过眼泪,在他跌跌撞撞的童年,哪怕碰得遍体鳞伤,他也没有哭过,在他备受人歧视和欺负的青年时代,他也没哭过。后来,打仗受伤,他也没有掉过一滴泪水,今天,为一个外人却哭得像小孩一样。

萧绰说:“駞宁,你怎么哭了?这可不像你哟。”

萧挞凛说:“太后,你不知道,臣是可惜契丹呀,张大人那么聪明,那么能干的人,却死了,而且死的那么凄惨,臣心里怎不难受?太后,你是不知道为了修建可敦城,张大人几次差一点被狼吃了,为了选修筑城墙的夯土,她掉进图拉河里,险些被河水冲走了,现在,可敦城建成了,张大人却走了,臣的心好痛呀,没有张大人,臣建不起可敦城,即便建起了也经不住两年的风吹雨打。”

萧绰叹息道:“是啊,这真是太有才的人命不长,駞宁,你也不要伤心了,想一想,谁有能力驻守可敦城?”

萧挞凛说:“臣以为耶律高十有能力担此大任。”

韩德昌以为萧挞凛糊涂了,盯着萧挞凛说:“什么?耶律高十担当此任,太师,你没说错吧。”

萧挞凛说:“大丞相,我没说错,耶律高十才能出众,堪当此任。”

韩德昌说:“可是耶律高十是一个叛贼,可敦城如此重要的地方怎能交到他的手里?”

萧挞凛说:“太后是问谁有能力驻守可敦城,又没问谁可以驻守,若是问谁可以驻守可敦城,臣实在想不出来。”

韩德昌说:“那你也不能为一个叛贼说话,还推举他驻守可敦城。”

萧挞凛说:“不是我要推举他驻守可敦城,我只是觉得耶律高十打仗英勇,心思缜密,有勇有谋,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韩德昌说:“那也不能用他。”

萧绰说:“是啊,可敦城是西北重镇,千万要掌握好,不能有半点闪失。”

萧挞凛低下了头。

韩德昌说:“臣以为乌古部节度使萧图玉长期驻守西北边陲,熟悉边事,屡次讨伐甘州,肃州,擒拿敌首,智勇双全,由他驻守可敦城,可保可敦城万全。”

萧绰正要点头,忽然看见萧挞凛想说什么,便问:“駞宁,你想说什么?”

萧挞凛说:“萧图玉确实有勇有谋,有能力驻守可敦城,可他偏袒诸部节度使和官员,压迫民众,不得民心,恐怕民众不服。”

萧绰说:“这也是权宜之计,等南征回来,你依旧回去领兵,你亲自驻守可敦城,如何?”

萧挞凛说:“臣听太后的。”

萧绰说:“既然如此,駞宁,你就明日启程前往南京,出任南京统军使,先试探一下宋军的实力。”

萧挞凛领命,辞别了萧绰和韩德昌,回家收拾行装去了。

韩德昌看着萧挞凛离开,回头看了萧绰一眼。这一眼意味深长,但萧绰立即品出了其中的意思。

萧绰看着韩德昌说:“你还是不放心萧挞凛?”

韩德昌说:“他那样狂妄岂能不叫人担心?”

萧绰说:“是啊,不过他那不服输的劲头还是让朕高兴的。”

韩德昌说:“臣恰恰最担心的就是那不服输的劲头,那会让他失去理智。”

萧绰说:“这是不是危言耸听了?”

韩德昌说:“不,是太后过于欣赏他了,其实,他身上的毛病,二哥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劝太后不要让他挂帅。”

萧绰瞥了一眼韩德昌,说:“不要总是二哥二哥的,难道大契丹就只有他一人会打仗?别人都是白痴?”

韩德昌被萧绰一声抢白,立刻急得脸红,他没想到萧绰会说出这样的话,但也无话可说,直直地看着萧绰。

萧绰见韩德昌窘得面红,知道她的话伤了韩德昌的心,忙说:“好了,朕也不是说耶律斜轸说的不对,只是朕实在想不到谁可以当这个兵马大元帅,你想一想,谁可以当?耶律善補可以吗?耶律磨鲁古可以吗?萧排押可以吗?奚王和朔奴可以吗?耶律奴瓜、耶律学古,萧敌列、萧继先可以吗?”

韩德昌接连摇了十几个头,差不多把头都要甩出去,的确,没有一个能够挂帅的人。

萧绰长叹道:“萧挞凛虽然狂妄,但跟随耶律斜轸东伐西讨,南征北战,打过许多大仗,别的不说什么,可他积累了很多经验,最近在西北治理得也很不错,最主要的是他是久经沙场的宿将,有资格领导诸路大军,还有,这次出征就需要一个敢打硬仗,恶仗的人,我们的目的就是逼迫宋国就范,以打促和,如果,我们不打痛宋国,他们能与我签订和约吗?”

韩德昌说:“虽然如此,臣还是不放心,打仗非同儿戏,万一打败了,可能动摇国家根本呀。”

萧绰说:“朕也不放心啊,但没有办法,只有赌一把,祈求祖宗保佑此一战能够打出一个百年的太平来。”

韩德昌说:“臣想与萧挞凛一起去南京,看一看宋国的实力到底如何。”

萧绰说:“你和朕一起去吧,朕这边还有好多事要做。”

韩德昌说:“臣实在放心不下萧挞凛,如果他试探打败了,会影响南征的士气的。”

萧绰见韩德昌心意已决,又不放心萧挞凛,只好答应让韩德昌先行一步,自己随后就来。韩德昌起身告辞,说要回去收拾行装,好明天早点上路。

萧绰说:“好吧,多带一些衣服,眼看天气要冷了,小心冻着。”

韩德昌说一声“知道了”,便走出了延寿宫。

萧绰目送韩德昌出门,眼里忽然一酸,连忙伸手去擦,再睁开眼睛时,已不见韩德昌了。想着刚才韩德昌出门的样子,他侧着身子掀开门帘,手抓了两次才抓住帘子,身子前倾。这让她觉得他似乎比先前矮了一些,可能是他背有些佝偻的原因吧。萧绰有时记不起韩德昌年轻时的模样,仿佛他生来就是这副模样。她有时为自己的这种想法暗暗地发笑,怎么可能?这副模样谁还看得上?

可现在她正爱着这副模样,并没有觉得这副模样难看,倒像经过风霜的金樱子,红的那么艳丽,那么清甜。

萧绰不明白为什么现在越来越离不开韩德昌了,像热恋的年轻人一样,舍不得他离开半步。想起来不禁脸红,都这么大一把年纪了,什么事都经过了,怎么还如此难舍难分呢?真是丢人。

虽然,萧绰嘴里骂着自己丢人,但她已经站起来了,自言自语的说:“他会收拾什么呢?一个大男人,哪里会收拾东西?丢三落四的,等到了南京,东西没带上,怎么办?”

萧绰走出延寿宫,吩咐一声:“叫车来,去大丞相府。”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停在延寿宫门口,萧绰坐上马车,驭者扬起马鞭,在空中甩出一个圆弧,叫声“走了。”

马儿十分听话,昂起头,得得得地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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