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落日圆一百九十七、宋使来了这两天,李延渥已经绝望了,他清点了高阳关里的人数,所有能上阵的人,连同老百姓不过一万人,勉强能上战场的军士不到两千人了。这两千人几乎全部挂了彩,已经疲惫不堪。以这样的兵力,对抗契丹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
其实,在前天,他几乎都放弃了抵抗,若不是王继英率领城中最后一批百姓赶来助战,高阳关现在已在契丹人的脚下。
李延渥的那把准备横向自己脖子的利剑,已经卷口了,几乎变成了一根狼牙棒。他现在遍体鳞伤,从城头被抬下来,昏迷了一日一夜。醒来之后便仔细打量周围一切,发现自己还在衙门之内,王继英,石普坐在身边,身边还站着一个人,李延渥认出他是骑都尉燕云。
见李延渥醒来,王继英立即抓住他的手说:“李兄,你终于醒了。”
李延渥想坐起来,无奈全身无力,一阵剧痛重重地将他击倒。
王继英忙说:“别动,李兄,你伤得很厉害,好好躺着。”
李延渥说:“高阳关没丢?”
“没丢,还在我们手里。”
“我躺了多久?”
“不久,一日一夜。”
“契丹人又进攻了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进攻?”
史普说:“可能他们也打不动了吧。”
李延渥看了看史普,轻轻地摇了摇头。
王继英说:“李兄,你看谁回来了?”
燕云走到李延渥的跟前,说:“将军,我回来了。”
李延渥看了燕云,说:“你回来了,援军什么时候到?”
燕云摇头说:“朝廷已经三番五次责令王超,周莹过来解围,可是他们一直逡巡不前,不敢前来。”
李延渥急问:“皇上什么时候亲征?”
燕云说:“朝廷还在商议。”
李延渥咬牙切齿道:“还在商议?契丹人只还要一个冲锋,高阳关就完了,这帮贪生怕死的家伙,就知道躲在屋里打嘴官司。”
王继英忙说:“李兄慎言。”
李延渥摇头叹息不止。
燕云说:“不过,朝廷已经派人去了契丹大营。”
李延渥说:“派人去契丹大营干什么?”
王继英说:“去和契丹人议和。”
李延渥挣扎着坐起来,抓住王继英的手说:“这么说高阳关还可能有救?”
王继英合掌说:“求上天保佑和谈成功,让高阳关逃过这一劫。”
史普说:“是啊,但愿和谈成功,挽救上万人的性命。”
李延渥说:“王大人,我军浴血奋战十几日,高阳关岌岌可危,这时若能和谈成功,李某将亲自率领全城百姓出城焚香礼拜,叩谢苍天。”
王继英说:“是啊,李兄,王继英这些日看到了太多的血腥,不想再看到了,不是王某怕死,只觉得死得不值,死得冤屈,死得毫无意义。”
史普说:“大人现在打仗已经是一个很好的战士了。”
李延渥说:“是啊,王大人刚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现在足可以统领全军了,王大人,下官又一事相托。”
王继英说:“李兄有什么事,只管吩咐。”
李延渥说:“下官这身体恐怕一时难以复原,高阳关的事请大人帮忙代为掌管。”
王继英说:“这不行。”
“怎么不行?”
王继英说:“我对打仗还是一个外行,怎么能越俎代庖呢?”
史普说:“我看行,大人已经很会打仗了,况且你本来就是我们的长官,掌管高阳关有何不可?”
王继英说:“我虽然忝任枢密一职,但不值守高阳关,如何能掌管高阳关?”
李延渥抓住王继英的手说:“大人,若不接管高阳关,高阳关的人心不安呀。”
史普说:“是呀,大人,李大人伤得这么严重,下官也有伤在身,大人若不相救,高阳关就真的没救了。”
王继英说:“既然你们这么说,王某责无旁贷,愿意与高阳关共存亡。”
李延渥紧紧握着王继英的手,说:“谢谢了,我知道把这么一个乱摊子交给大人,实在是为难大人了。”
王继英说:“李兄不要太忧心了,这两日我已经把城里所有人清点了一下,我们尚有一万多人,还可以抗击契丹人。”
李延渥摇头道:“都是一些老弱百姓,没有打仗经验,不好对付契丹人呀。”
王继英说:“李兄说得对,不过,这两日我已把他们进行了编组,让有经验的老兵带领这些人,正在加紧操练。”
李延渥说:“还是王大人想得远,李某佩服。”
王继英说:“李兄不用客气,既然你把高阳关交给我,那好,燕云,你再出一趟城,去保州找杨延昭,让他想办法解救高阳关之围。然后想办法找到周莹,让他骚扰敌后,截断契丹军粮草辎重。史大人,我看上次大战,城堞损毁严重,城里的房屋也有很多损毁,不如将损毁房屋的门板,檩条拆下来,用于修缮城墙,你看可好?”
史普,李延渥听了,连声叫好。
王继英说:“那就请史大人负责此事。”
史普说:“大人放心,史普一定干好这事。”
史普说完出了衙门,燕云也钻进了地道。
燕云进入地道后,王继英忽然想起忘记问这次来谈判的使者是谁?是不是自己向皇上举荐的那个人。他想一定不是他,虽然,自己曾几次举荐他,但都没有得到重用。他官卑职微,如何能够出使契丹和谈?
想到这里,王继英后悔没再写一封信向皇上举荐,于是,提笔又写了一封信,喊了一个人来,说:“现在宋辽正在和谈,城外防守松懈,你拿着这封信出城去汴梁,把信交到工部侍郎王旦手上。”
那人拿着书信,也钻进了地道。
来契丹大营谈判的宋国使者,王继忠都不认得。
宋使自我介绍道:“我姓曹名利用,赵州人,现任大宋崇义副使,代表大宋与你们谈判,这位是我的上司李德昌大人,你们有什么事可以请教李大人。”
王继忠忙说:“失敬,我叫王继忠,这位是西上閤门使丁振大人,这位是——”
不待王继忠介绍,高正说:“我叫高正,大契丹枢密直学士。”
曹利用看了一眼高正,说:“原来是学士,一定是饱学之人了,失敬失敬。”
高正说:“饱学不敢当,粗通文墨而已。”
曹利用拿出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打开来,说:“如此说来,这篇檄文出自于学士之手?”
高正看了,是张俭所作的讨宋告天下百姓书,说:“大使有什么指教?”
曹利用说:“如此情理不通,文墨粗鄙之文,竟然拿到各地张贴,就不怕贻笑大方,有辱学士名声?”
高正笑了笑,说:“告诉大使,此文不是在下所作,在下也作不出这么好的文章。至于文章的好坏,不是由你我评论的。”
曹利用说:“请问由谁评论?”
高正说:“是由百姓大众评论的,大使这么气愤地把檄文拿出来,是不是檄文在百姓大众心里得到了赞赏,令你们的主子恼火,所以。借你之口一泄气愤,制止传播?”
曹利用说:“这样的文章自然对老百姓越多越好,让他们省下厕纸之资。”
高正听了,怒道:“你,你这才是粗鄙不堪。”
王继忠忙说:“二位不要趁口舌之利,我们谈正事要紧。”
李德昌也附和道:“对,先谈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