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晚七点)一到,裴頠现身万春门,宣读天子手诏,“以右军将军頠守左军将军”,原左军将军刘豫,“另候旨意”。
现有左军将领僚佐,一如其旧,各安其职,不做任何调动。
官员任免迁转,寻常事也;但专挑旧任休沐之日、又是大晚上的、还专门跑到要害岗位上来宣诏,就不是“寻常事”了。
奉召而至的左军大小将领,情知大变已生,但人人默默,就便刘豫的亲信,也只想着如何向刘豫通风报信,没有一个,动抗旨的念头。
不过,裴頠接下来的话,叫某些人“通风报信”的念头,也打消了。
“即时关闭万春门、东掖门,若要开门——不论进出,必须天子诏书或本官手令之一,无二者而擅开门者,其下令者、奉令者,皆夷三族!”
“此令,即传晓二门——每一门卒都要明晓!”
即便战阵之上,违抗军令,也只诛及一身,何时有过“夷三族”的花样?
于是,大伙儿都明白了,若抗命,就是“造逆”。
裴頠补充,“我再说一遍,非天子诏书或本官手令不可,余者,皆不作数!”
大伙儿默喻:“太后诏”或曰“太后敕”,也是“不作数”的。
虽说“一如其旧、各安其职”,但所有重要岗位,原有左军之外,都有右军的人予以“协助”。
总的来说,裴頠接管左军,过程非常顺利。
这个,同他本人的位望以及裴、刘之间的鲜明对比,有相当的关系。
论出身,河东裴氏,天下一等一名族。
论闻望,裴頠为“崇有派”之领袖,屁股后头,一大堆粉丝。
同时,次子尚公主,正经皇亲国戚。
再加上为官公平廉正,右军上下,无不推服。
反观刘豫,虽然姓刘,却同两汉宗室扯不上任何关系。
唯一有力的人事关系,是和杨骏同为弘农郡人氏。
苦哈哈举孝廉出身,投剌杨骏,自承“门下走狗”,加上有些纸上谈兵的口才,一路青云,终于做到左军将军的要害位置。
出身低不是太大的问题,“门下走狗”的名声就不大好听了,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这位左军将军,颇昵孔方兄,以致左军的钱粮、赏赐,较之右军,总是不明不白少一块。
左军内部的黜陟奖惩,也多要孔方兄出面说话,才能最后作数。
这就——
嗯嗯。
左军上下,除了少数亲信外,都对刘豫怨声载道;左军、右军,本来完全对等,但事实上,因为上述原因,左军会右军,不由自主,矮半个头。
所以——
嗯嗯。
铜驼大街,自云龙门向南,直抵洛阳城南门之一的宣阳门。
此刻,这条洛阳城南北中轴线上,四百铁骑,其中一半执炬,犹如一条火龙腾踊翻跃,直逼云龙门。
队伍最前头的两骑,贯甲、免胄、大氅。
左楚王玮,右东安公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