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他是一个简单的老人。
摆渡，载人，收费也仅仅是二钱银子，和别地的摆渡者相差无几。
曾经，黄河之上也没有所谓的“河神”作祟。
不过，由于黄河河水湍急，也偶有发生游客落水事件。
曾经，他也是一个见义勇为，认为人的生命重于泰山的老人。
他无偿救助那些人。
然后，有一天，她的妻子患了重病，他匆忙地带着妻子去济世求医。尽管这些年的积蓄不多，他也想着，人命为重，那些大夫或许会网开一面，允许他少交一点诊费。
然而，他错了。
医仙城的医馆大门，少一分银子不得进，医馆内所谓的“医仙”，少一分银子不得见。
就这样，抱着重病的妻子，他在医馆门前跪下，磕头，痛哭。
但是，没有人在意他。
医者，认真地问切那些交了足够诊金的贵客。
贵客，厌恶地用眼白瞥视这穿着破旧的老人，生怕那病症传染到自己身上。
一切，都理所应当么？
偶然间，他瞥见了一个眼熟的人，那是他曾经无偿救助过的一位游客。他想着，人与人之间，应当还存在着所谓的温情。他想着，既然自己能够无偿救他人一命，他人也应该愿意出手帮助自己。
所以，恳求。
他低下头恳求。
他弯下腰恳求。
他跪下身恳求。
“你很烦人诶，臭老头。”
“诶？那个……你忘记了吗，我……那个……我救过你……”
“是，那又怎样？我求过你吗？我有许诺过什么吗？当初救我上来之后，你可是说过，救人是你分内的事，不求回报的吧？现在你又腆着脸来向我要钱是什么意思？出尔反尔么？”
“不……那个……我……我的老伴，她真的已经……”
“你老婆关我什么事！去！离我远点，别把怪病传染给我！”
那是，何等冷漠的嘴脸。
他不禁怀疑，自己先前的想法真的是正确的吗？
没有钱，没有办法就诊，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伴在痛苦中死去。他默然地抱着老伴的尸体，蹲坐在医仙城的路口。
当然，他被驱逐了。
当然，他的妻子更是被那些穿着白布的保镖，以避免怪病传播为由，扔进了焚尸炉。
骨灰？
没有那种东西。
确切地说，他拿不到那种东西。
焚尸炉中的一切，都被当做垃圾，随意地倾倒进了黄河。
……
颓唐地回到家中，他觉得自己的世界已经崩溃了。
世界，到底是何种模样？
穷尽思考，他终于得出了答案。在他看来绝对“正确”的答案。
一直以来，世界就是如此简单。人活着，人为了活着而伤害其他生命，人为了活着而伤害其他人，这，不是理所当然么？
也正是那时开始，黄河出现了“河神”，有了所谓的“河神”作祟。
他知道，那并不是“怪异”，而是上天所赠予他的武器。
世界，果然是这种模样的，不是么？
与“河神”初次见面，无需言语，无需证据，他确信，那就是他的妻子，他的爱人。
为什么呢……
不，确切地说，这果然是报应么？
并不是针对他的报应，而是针对那些“人”的报应。
由此，开始了他现在的生活。
摆渡，宰人，卖尸。
他和妻子心意相通，所以可以自由控制何时，何人卷入“河神”作祟。
最初，是不需要别的东西来作为工具的。
只是，随着时间流逝，他发觉自己和妻子的联系越来越淡薄，妻子时不时地会变得仿佛陌生人一般。
他知道的，这是必然的。
妻子已经逐渐不是妻子了。
但是，他仍然没有停止这一切。
“水晶……产自和田的水晶反射的阳光能够杀死我。”
那是妻子最后的讯息。
用意，自然是想要结束这条无谓的生命。
不过，他不会接受。
他只是将水晶作为护身符，可以让同村的人不会遭到误伤，同时也以水晶作为工具，从彻底沦为怪物的妻子口中争抢“猎物”。
这样子，并没有任何过错，不是么？
他只是活着，然后，伤害着他人，以此保护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人。
这，理所当然。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