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说完,立刻引来一片反对声音,众将纷纷道:“闯王亲自去太危险了!”
田见秀道:“闯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张献忠是怎么想的!我和他很熟悉,不如我替你走一趟。”
李自成沉默不语,范青拱手道:“我认为闯王本人去更合适。”
众将一起皱眉,正要说话,张鼐忍不住了,他是小将,一直站在众将的外围,直接跳出来,指着范青鼻子喝道:“小白脸,你存着什么心思,非让闯王亲自去,这不是害闯王吗?”他这些日子因为慧梅的事情,对范青又恨又妒,一腔怒气。
范青还没说话,李自成先皱眉喝道:“怎么跟范先生说话呢!小孩子懂什么,后面蹲着去!”
张鼐最怕闯王,一见闯王瞪眼,立刻讪讪的缩回到众将之后。
李自成喝退张鼐,然后向范青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范青拱手道:“闯王如果不亲自去,依照张献忠的脾气定会以为你轻视他,对他发号施令。这样一来不但达不到目的,反而会激怒他,不如不去。”
李自成深深点头,“范先生说的很对,此行我必须亲自去,就这么定了!”
李自成的脾气众将都知道,他决定的事情,没人能改变。
田见秀想了想道:“那咱们就多带兵马,咱们这些将领都跟着你去,万一遇到不测,也能反抗。”
李自成大手一挥道:“不行,人去多了,反倒让张献忠生疑,我只带孩儿兵张鼐、双喜、范先生,再加上五十个兵就行了,谁也不许跟我去。”
众将见李自成这么坚决,虽然都满心反对,却也没什么法子。
几天之后,李自成一行人已经到了谷城附近。谷城县位于湖北襄阳附近,是中华西部,通往中原的要冲,他控川陕,扼襄荆,瞰中原,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距离李自成藏身的商洛山只有几百里。自古以来烽火连年,兵连祸结,人民饱受兵灾金革之患。
李自成一行人打扮成客商模样,推着十来辆小车,沿着官道到了谷城县外。因为最近几年,谷城县发生过几次大战,所以众人印象中谷城附近应该是一片残破不堪的景象。岂料一路行来,只见田野里麦苗青青,一望无际,偶尔能看到农民牵着耕牛在田地里干活,路过的村镇炊烟袅袅,能听到鸡鸣犬吠之声。官道修的很平整,道路上客商车队来往,许多都是往谷城去的,一片太平景象。
这也很出乎范青意料,在史书上写到张献忠的时候,都是各种残暴,简直如魔头一般可怕,但看他治理下的谷城县,却是一片安平景象。
李自成了解范青的心思,微笑道:“张献忠这人的性格我很了解,他爱恨分明,对喜欢的人百般呵护,就是咱们常说的护犊子。对憎恨的人特别凶残,各种折磨。他也是苦孩子出身,对底层老百姓比较同情,对那些欺压百姓的乡绅特别憎恨。”
“他小时候常常跟他父亲赶着毛驴去四川做小生意,他现在喜欢骂人家‘龟儿子’就是在四川学的。听他说,有一次,他把毛驴拴在一家乡绅大门外,结果毛驴在乡绅家大门口拉屎。乡绅出来后见到,勃然大怒,把他抓起来要打死。他父亲跪地叩头求情,这乡绅很坏,非让他父亲把地上的驴粪蛋吃光,才肯放人。张献忠父亲无奈,只好趴在地上把驴粪蛋都吃下肚去。回家后就生了病,不久就死了!”
“张献忠从此以后,特别痛恨乡绅。你看他起义,从来不说推翻朝廷,推翻朱家皇帝的话,只说杀贪官,杀豪绅,这就与他经历有关。因为他是小贩出身,所以特别同情小商小贩,你看他谷城附近大路修的多么平整,商贩们经过,不收任何费用,反而会受到种种照顾,在谷城附近绝对不会遇到山匪。”
范青哦了一声,历史上的人物是复杂的,只有亲自接触过才知道,史书上的话不可靠。
到了谷城县城外一里多的道路岔口处,只见四五间草棚,周围有很多行路人在此歇脚,原来这也是张献忠特意嘱咐建的草棚,里面提供免费的水,给路过此地的行人解渴。
李自成诸人到草棚里讨了一碗水,蹲在草棚外面喝水,此时正是正午时分,天气炎热,天上一丝云彩都没有,太阳好似火球一般,炙烤大地。一碗清凉的井水喝下去,登时全身舒爽。
在草棚外面还有几个行路人蹲着喝水,一个矮壮的中年男子,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身边挽着裤角,腿上都是泥污的农夫,小声道:“听说昨天晚上,你东家赵大人家被匪人给抢了?”
那农夫点点头道:“可不是么,这群劫匪可够猖狂,好几十人从正门破门而入,把赵大人一顿拷打,赵家被翻了个底朝上,连他小妾的私房钱都给逼问出来,赵家这次可倒了大霉了!”
“活该!”这中年汉子吐了口唾沫,解恨的道:“赵老爷去年上我家收租子,把我家锅都砸了,把我老父亲逼的上了吊,这回他自己也尝到倾家荡产的滋味了吧!只是没听说附近有这么厉害的山匪,要是知道是谁做的,我在家给他们烧香拜佛。”
一个坐在麻袋上的年轻汉子笑了一笑道:“你还是本地人呢!怎么消息这么闭塞?连我们这些外路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呵呵!”
那中年汉子连忙拱手道:“请小哥指点。”
那青年汉子不说话,只是伸手向谷城方向指了指,瞬间,所有人都明白了,一起哦了一声,不再问了。李自成和范青对视一眼,也都明白他的意思,自然是谷城之主张献忠干的了。他若是忠心朝廷定然要笼络谷城县附近的乡绅,但看他所作所为显然还是要准备造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