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护送的兵丁,中军说,现在守城士兵缺乏,最多只能派一百步兵护送,经过李管家的一再要求,才答应再加一百步兵。
中军走后,守卫襄阳的副总兵刘光佐亲自来见李管家,他原是左良玉的亲兵队长,被提拔成副将守卫襄阳,对左良玉的家人十分忠诚,他见到这种情况,就把自己的亲兵拨出五十人给左小姐这样,连同左小姐原来的二百名亲兵,一共有四百五十人护送。过了汉水之后,数百里内,由于官府崩溃,流民和贼寇到处都是,但都是小股部队。有这四百五十人护送,完全可以平安过去。而且在湖广谁没听过左良玉将军的大名,只要说是平贼将军左大人的千金经过,大约没有谁敢出来拦截。
刘光佐告辞之后,李管家向左小姐禀报了情况,左小姐感到十分欣慰,说道:“既然有四百多人护送,我看路上不会有什么风险了!”
可是陈妈妈仍很担心,她怕离开襄阳之后,万一遇到闯兵,护送人马太少,临时各自逃生,会使小姐落入敌手。她把自己的顾虑说出来。
左小姐也有同样的担忧,便道:“近处有没有算卦准的先生?”
李管家听说,便退了出去,不一会儿,从知府衙门附近请来一个算卦的孙半仙来。他向小姐禀明,随即将算卦先生带进了内宅。左小姐隔着帘子问算卦先生用什么来卜卦。
孙半仙信口答道:“山人奇门遁甲,六壬风角,无所不通。小姐愿意怎么卜卦都行。不过以山人之意,拆字最为简单,不妨请小姐说出一字,让山人拆解。”
左小姐想了一想,说了一个“辰”字。
孙半仙在帘外用右手食指在左掌心上画了几画,问道:“小姐要问何事?”
左小姐道:“你不要向我打听,你只自己拆解便是。”
孙半仙眨眨眼睛,沉思片刻,说道:“我看小姐要问的是,是否可以离开襄阳,走往别处。如果是问这件事,山人就好拆解了。”
左小姐说:“算是被你拆到了。你看明天走,吉利不吉利?”
孙半仙说:“走!非常吉利,而且要早走为好,日出时走最为吉利。”
陈妈妈在一边问道:“这几日,天天早晨有雾,如果遇到雾天怎么办?”
孙半仙道:“遇到雾天更好,有雾则吉,赶早就吉,雾散则不吉,晚走一刻则龙化为蛇。”
左小姐问:“此话怎讲?”
孙半仙道:“此话好讲,辰在十二生肖里面属相是龙。常言道‘云从龙,风从虎。龙离开云雾不行。在雾中出城,正好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大好机会。雾散之后,就晚了一个时辰,变成巳时,在十二属相里面属蛇。龙化为蛇当然不如龙了。蛇在地上走,随时都有风险。所以山人说赶早则吉,迟则不吉。另外‘辰’字上面加一个‘日’字,就变成了早晨的‘晨’字,所以日出就走,清晨就走。山人在襄阳城中是有名的孙半仙,无人不知,凡事我说吉就吉。我说不吉就不吉。我一向说一不二,从没半句谎言,请小姐不必犹疑,当机立断。”
左小姐感到宽慰,说:“只要我们能平安离开襄阳地界,到达武昌,我一定会派人回来找你,重重赏赐。”
说罢,让丫环赏了他二两银子,打发他走了。
这时,襄阳王妃也差了两名女仆过来,给她送来了礼物和路上的点心。襄王已经致书左良玉希望他能发兵来救襄阳,但一直没有回音。因此他给左小姐一份厚礼,希望她回武昌能说服父亲派兵救襄阳。
晚饭之后,襄阳姚知府亲自送来八乘小轿,每一乘都配备两名轿夫,全是本城之人。他也求托左小姐将一封本城官绅联名呼救的书信转给平贼将军。
夜间,左小姐早早就寝,以备明日一早登程,但因为陈妈妈和李管家仆妇忙着整理各种东西,她迟迟不能入睡。最让她伤心的是她在襄阳城搜罗到的那几盆好花,到底还是不能携带,只能先放在府邸中,安排仆人浇水伺候。忽然间,又想到能见到父母,虽然战争不利,但父亲和哥哥还有自己,一家人能够保全,就比什么都强。有时,她也会想起“范青”这个名字,她已经听很多人提到这个名字,包括自己的父兄,每一个人提到这个名字时,都带有畏惧或惊叹的表情语气,似乎这个人很可怕,有些超过常人的恐怖之处。她知道范青是闯营的头领,可是这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呢?她不知不觉的入睡,在梦中梦见自己再离开襄阳的路上,一个披散着头发,面容凶恶,青面獠牙的恐怖男人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臂,哈哈大笑,叫道:“我就是范青!”
左小姐一惊而醒,天还没亮呢,她赶快起来梳妆。因为是逃命,所以也不用打扮,越朴素越好,最好打扮成农家女孩才好,可惜急切之间也找不到贫女的百衲衣,只好穿着丫环的一身稍稍旧些的衣衫。她个子很高,这衣衫穿起来不怎么合身,也只能将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