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梦庚恨恨道:“父亲,既然知道与范青早晚还得接战,干脆就不答应他的和谈。你看他信上写的多么嚣张,不但把襄阳附近地盘据为己有,连州县都分配好了。最可气的是,他还霸占了妹妹,说什么要替妹妹在军中选择一份好因缘,简直是岂有此理。”左梦庚越说越怒,狠狠的把信抛在地上,道:“我妹妹的是名门闺秀,被他这些泥腿子抢占,不报此仇,我左梦庚誓不为人。”
左良玉看着暴躁的儿子冷哼了一声,道:“你现在有什么办法,你带兵去救你妹妹么?”
左梦庚登时语塞。
左良玉冷笑道:“乱发脾气有什么用处,一名统帅关键就要镇定,梦庚,你差的太多了。”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信道:“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这不是咱们进攻开封之前,手握二十万精兵的时候了。现在咱们大军溃散,侥幸能逃回武昌就算不错了,拿什么去跟范青斗。范青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与咱们和谈的,其实对咱们双方都有利。”
左梦庚唉了一声道:“父亲,我是咽不下这口气,其实咱们现在的兵还有不少,从河南陆续逃回的一两万人,当地的守军也有几万人,也许可以一战。”
“糊涂!”左良玉脸上现出怒色,站起来在厅中来回走动,被父亲训斥的左梦庚不敢再说话了。
左良玉道:“打仗不是看人数的,一百个乌合之众也抵不上十个精兵。可咱们的精兵都损失殆尽了。”说到这里,左良玉长叹一声,脸上露出一丝落寞神色,朱仙镇之战最让他痛心的,就是这些年他好不容易锻炼出来的百战精兵,死伤殆尽。他长叹一声道:“现在咱们的兵心无斗志,必须好好整顿才能打仗,所以咱们最好的办法就是答应范青和解的条件,暂时以南漳、宜城为界,互不干扰,各自休养生息。至于你妹妹,既然落到人家手中,也只好由人家处置了!”
听到这话,左梦庚低下头,十分丧气,不过,他也知道这情况是没法子的事情。
厅中众人都不说话,气氛十分压抑。只有左良玉自己来回走动时的脚步声,在安静的厅中作响。
过了片刻,左良玉回到椅子上坐下,轻轻捋着胡须,眼睛半睁半闭片刻,忽然睁大眼睛,道:“咱们暂时不能和范青斗了,不过有一个人也许可以替咱们,给范青狠狠一击。”
众人都是一愣,湖广除了左营,哪还有什么强大的势力可以与范青作对?
左梦庚连忙道:“难道父亲想要联络革左五营、老回回他们。”
左良玉微微摇头道:“革左五营、老回回这些人,胸无大志,彼此之间又勾心斗角,这回范青驻军襄阳,革左五营中有三营,向范青献了贺礼,表示拥护。另外两营则随老回回向东移动,有抗拒之意。哼,他们自己都心不齐,还能做成什么事?”
“那么,父亲所指望的是谁呢?”
“张献忠!”左良玉捋着胡子的手停下来,微微抬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
左梦庚和众幕僚一起愕然,联络张献忠,这能行么?左营这几年在湖广最大的对手就是张献忠,彼此攻打,互有胜负,总的来说,左良玉占上风,占据湖广大部分地盘,张献忠则四处流动作战,偶尔能有胜绩,处在下风。双方互相敌视,都把对方看作自己最大的敌人。
左梦庚连忙道:“父亲,张献忠可是咱们的敌人啊!不久之前的朱仙镇之战,他还在湖广河南一带活动,袭击咱们的后勤队伍,给咱们制造了很大的麻烦,如果没有张献忠的骚扰,咱们也不会被困的那么狼狈,这人实在可恶。”
左良玉慢慢道:“梦庚,作为统帅你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在战争中,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不变的只有利益关系。范青不入湖广占据襄阳也就罢了,他把手伸入湖广,占据了湖广最重要的门户襄阳城,损失最大的当然是咱们左营。不过,同样受到伤害的还有张献忠。”
左良玉扫视众人道:“我得到情报,咱们大败之后,张献忠从河南回到湖广,重新驻扎在他的老地盘,房县一带。现在范青经营襄阳,实际上地盘已经和张献忠的房县连接到一起了。我就不信张献忠感受不到压力?而且张献忠一直在湖广流动作战,现在整个襄阳都成了闯营地盘,他何处流动?何处取粮?只怕他现在最恨的就是范青了,所以,我认为可以和他合作。”
左梦庚和众幕僚听完,纷纷点头。左良玉弯腰拾起地上的信,冷笑道:“范青摸准了我的心思,给我写信。我也一样摸准了张献忠的心思,给他写一封信,让他给范青制造一个大麻烦。”说完冷笑起来。
张献忠重新占据房县、谷城一带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在朱仙镇大战的时候,张献忠配合闯营,在湖广和河南交界,骚扰进攻左良玉的后勤车队,导致左良玉的粮草接济不上,又被范青断了水源,最后大军溃退,被范青完败。
这场大战让湖广震动,许多县城都草木皆兵,风声鹤唳,无心守城。张献忠从确山中出来,很轻易的攻破了房县、谷城两座县城,这两座县城是他起义前驻扎过的老地方,十分熟悉,现在又回到他的手中,而且地盘扩大了数倍。
张献忠的脾气是只要一遇到顺境,马上就会骄傲起来。房县和谷城有许多不得志的举人、秀才、山人之类的,纷纷围在他身边巴结奉承他。这些读书人看出来朱家王朝已经到了末日,无不希望张献忠能成就大事,梦想自己能成为开国功臣,封侯拜相,封妻荫子,并且名垂青史。阿谀拍马的坏习气在张献忠周围一直都有,这次变得更严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