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列火铳兵一起吼道:“取枪。”哗的一声,一起将火铳拿在手中。
“竖枪”
唰的一声,两列火铳兵一起将火铳竖在地上。
“装弹”
两列火铳兵一齐将准备好的火药和铅弹塞入火铳口内。
“取搠杖”
两列火铳兵又是一齐抽出通条,往火铳内捅了三下,将火药铅弹捅实,然后将通条插回。
“持枪!”
两列火铳兵又是一起将火铳架起做射击姿势。
发令官扬起小旗,猛地一挥。火光大做,烟雾腾起,啪啪声连续响个不停。
可前方一排靶子,只有几个木屑横飞,其余的都没有任何动静。
孙传庭脸色铁青,一拍座椅扶手喝道:“停!”
他大步走下检阅台,直奔这群火铳兵,一把从一名火铳兵手中将火铳夺了过来,只见这支火铳已经朽烂不堪,枪管上都是锈迹,木质的枪托也烂的不成样子。他用力一掰,铳管和铳托就断成两截。
孙传庭将这坏了的火铳掷到地上,怒道:“这能用吗?”
这名火铳兵吓得跪在地上,颤声道:“大人息怒,上级发给我们的火铳就是这样啊!”
孙传庭转向郑嘉栋,怒道:“郑副将,这是怎么回事?”
郑嘉栋拱手道:“总督大人,属下连续几年都领不到足数军饷,弹药火铳都无法补充,这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孙传庭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后面骑兵和炮兵的检阅也不看了。他知道郑嘉栋说的是实情,朝廷欠饷严重,皇帝派他来练兵,只给他几万两银子,够做什么的?此后他一再上书求饷,但从朝廷发来的圣旨对饷银只字不提,却一再的催逼他赶快出潼关作战。他在西安时,曾想让当地的士绅大户捐饷,但这些士绅却不出血,每家只捐献了几十两银子了事。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大战在即,没有饷银是个要命的问题啊!
回到军帐,高杰也跟着孙传庭进来。孙传庭叹了口气道:“做梦也想不到,我的陕西兵会变成这副模样!”
高杰叹道:“缺饷是大问题,只是听说京师里的消息,皇帝筹饷也很困难,为这把首辅薛大人和一名贵戚都给逼死了,也没筹到多少饷银!”
孙传庭叹道:“粮饷两缺,防务废弛、需要造火炮,重新购买各种火器,练兵还需要时间。而敌人的大军已经逼至潼关,这让我如何是好呢!”
高杰知道孙传庭的难处,轻声道:“大人何不奏明皇上,说明咱们的难处?”
孙传庭叹了口气,“只怪我从狱中出来,不知道形势变化,夸下海口说只需五千兵,半年时间就能击败流寇,可到了陕西我才发现流寇已经强大到如此地步,而咱们的军队却又废弛到这种境地,此消彼长,咱们已经很难是流寇的敌手。而当今皇上多疑,我若禀明情况,就怕他会认为我是借故拖延、拥兵自重、有旨不遵。再把我抓回到牢狱当中,大丈夫岂可重对狱吏?”
高杰道:“事到如今,不向皇帝禀明情况,难道还有别的出路,或许皇上会网开一面,宽延咱们一段时间。”
孙传庭点点头,道:“眼前别无他法,只能向皇上请罪了,实不相瞒,几天前,我已经向朝廷密奏了现在的情况,要求皇上提供军饷,同时宽延时日,我想,现在皇上已经收到这份奏折了!”说完,他下意识的抬头向东面望去,眼神中露出企盼的神色。
崇祯所过的岁月好像是在很深的泥泞道路上,一年一年,艰难地向前走,两只脚愈走愈困难,愈陷愈深。不断有新的苦恼、新的不幸、新的震惊在等待着他。往往一个苦恼还没有过去,第二个苦恼又来了,有时甚至几个苦恼同时来到。为什么会有这种情况呢?他有时似乎明白,有时又不明白,根本上是不明白。直到现在他还没有断绝要当大明“中兴之主”的一点心愿。近来他不对臣下公然说出他要做“中兴之主”,但是他不肯死心,依然默默地怀着希望。
今年年初以来,不断的败报,使他的“中兴”希望大受挫折。中原的失败和关外的失败,几乎同时发生。他原指望左良玉能与范青在开封城下决战,击败范青,收复开封。对这个名声赫赫,却又桀骜不驯的平贼将军左良玉,崇祯抱有很大的希望。
然而事出他的意料之外,范青不但没有被消灭,反而大败左良玉,一直追到湖广,连襄阳都丢了,可谓是惨败。汪乔年也在这场战斗中被杀,这是继丁启睿之后,死掉的第二个总督。
差不多在这同时,松山失守了,洪承畴被俘,邱民仰和曹变故等文武大臣被杀,锦州的祖大寿和许多将领都向满洲投降了。这样,崇祯在关内关外两条战线所怀的不可捉摸的希望,一时都破灭了。另外,他还得到奏报,说张献忠进军四川,现在四川通往外界的消息已经隔绝,估计四川也已经落到流贼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