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师当日这天晚上,孙传庭的大军驻扎在一处荒野当中,四野静寂,到处都是营帐,巡逻士兵铿锵的脚步声和铠甲武器的碰撞声清晰传来。在一处灯火明亮的大帐中,孙传庭全副盔甲,正在读探子送来情报。范青的大军驻扎在永宁附近,距离潼关有三天路程。孙传庭知道范青之所以不逼近潼关,正是等待他出关,要与他在野外决战。
“咱们就在永宁郊外,堂堂正正的大战吧!”孙传庭喃喃说道。
这时,有亲兵过来报告,说是一名游方算命的先生忽然来到军营外,要求见大帅。
“荒唐!”孙传庭皱起眉头,怎会有算命先生来军营找他。
他正想呵斥士兵,忽然想到,这荒郊野外,又是深夜,怎会有算命先生来访,便问:“他说什么了?”
这亲兵道:“这人自称是宋献策,说是李自成派他来给督师算命的。”
孙传庭心中一动,他也在开封城有细作,知道李自成苏醒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李自成和范青不和睦的事情,这宋献策难不成,是李自成原来手下的那个叫宋矮子的军师。他深夜到军营来有何目的?
“把他带进来见我。”孙传庭吩咐道。
片刻功夫,亲兵把一名矮个男子带进大帐,这男子四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道袍,颌下留着一部黑色长须。个子虽矮,但身材壮硕,昂首挺胸,气宇轩昂,颇有气势,手中持着一个算命用的长幡,在一根长竹竿上系着一块布条,上面写着问卜算卦。
孙传庭上下打量一番道:“你就是宋献策?”
宋献策把幡向地上一拄,道:“在下乃一方外之人,看星相,讲地理,观风望气,占卦看相,批八字,选择日子,掐指一算,能知祸福。”
孙传庭冷笑,“装神弄鬼,你来见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宋献策轻轻摇了摇幡上布条,笑道:“贫道是算命的,当然是来给督师算卦了。贫道知道督师现在进退两难,心中迷茫,不知所往,所以前来卜卦,想给督师指一条明路。”
孙传庭冷哼一声,“本督师堂堂大明官员,岂能受你这山野之人巧舌如簧的蛊惑。什么卜卦?是不是李自成走投无路了,想要投降官军?我知道李自成昏迷三年,已经苏醒了,却发现闯营变成了大顺国,大权已经被范青掌握,他自己才是心中迷茫,不知所往,所以遣你来投降,对不对?哼,这些事情瞒不了本督师。”
宋献策忽然仰头大笑,半晌才止住,道:“自古以来成则王侯败则寇,不能以成败论英雄。明朝无道,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之中。自天启末年开始,豪杰并起,扰扰攘攘,大小头领何止千百。有的旋起旋灭,有的依附旁人,不能自主。真正能独树一帜,百折不挠,民心所向,群雄归服的只有李帅一人,虽然现在他失去权力,但也不失其英雄本色,这样的人物,岂能投降你们官军?”
孙传庭一听他语言无礼,侮辱朝廷,立刻勃然大怒喝道:“宋矮子,你好狂妄,来人给我押出去斩了!”
“且慢!”宋献策双手张开,拦住两边侍卫。这两名侍卫一起看孙传庭。孙传庭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冷笑道:“你快说明来意,别绕弯子了!”
宋献策微微拱手道:“实不相瞒,我们李帅,确实被贼人范青篡夺了权位,现在形同软禁,身不由己。所以想借大帅一臂之力脱困。就凭李帅的能力,只要脱离贼人范青的禁锢,就如龙归大海虎归山林,从此以后海阔天空,任我自由翱翔。从头再来,早晚能再打出一片天下。”
“乱臣贼子罢了!”孙传庭冷笑,“李自成想要借我的力量,那么还是有求于我了!”
“非也!”宋献策立刻摇头道:“督师此言错了!”
“何错之有?”
“李帅是有借助督师脱离困境之意,但也同样有助督师脱离困境之意。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督师现在处境艰难,我们彼此心知肚明。”
“哼!我有什么困境?我现在十万大军,背靠潼关,精兵猛将如云,正要找范青一战,何困之有?”
宋献策冷笑道:“督师说的轻松,不过我却知道,督师麾下十万大军,都是新兵,所谓精兵猛将,都是士气不高,无心战斗的疲惫之师。督师主动出关也是被皇帝逼迫,不得已而为之。只怕现在督师是抱着为国尽节的决心在行军吧!”
孙传庭被他说中心思,冷笑道:“本督师本就是朝廷忠臣,对皇上忠贞不二,为国尽节也是我的本分,有何可虑?”
“话虽如此说,不过督师难道不想取得一场大胜,上报皇恩,以慰帝心,下抚百姓,保境安民,同时也成就督师的令名。”
“你有什么办法让我取得一场大胜,说来听听?”孙传庭问道。
宋献策忽然冷笑道:“我这一策,可以救了督师的性命,督师却如此草率,难道是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么!”
孙传庭上下打量宋献策,冷笑道:“架子倒是不小,来人啊!赐座,上茶。”
片刻功夫,有士兵搬来椅子请宋献策坐下,然后给他奉上一杯茶水。宋献策深夜偷偷来此,一百多里路,虽然骑马赶来,却也又饥又渴。端起茶碗骨碌碌的一口喝干,然后,放下茶碗,抹抹嘴角的水渍,才开口道:“督师出关,想与范青正面对战,是必败无疑的了!”
孙传庭冷笑:“这也未必,都说范青如何如何厉害,只是他未碰到本督师罢了,当年高迎祥、李自成都被吹上天了,还不是本督师的手下败将。哼,如果本督师不在狱中待了三年,只怕你们闯营早就被本督师连根拔起了。至于现在大顺军的战力如何,只有接战之后才能见分晓。”